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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语柔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没法说话也没力气动弹,只有每天2o分钟时间,丈夫来探视时,情况才有所好转。
私接电线的车主以过失致人重伤罪被警方逮捕,但这一切也无法挽回三个家庭的悲剧。
她的丈夫暂时停掉了工作,每天在两拨医生之间辗转,像一颗流转于命运赌盘的骰子。
按照计划,伤后第三天,周语柔将进行第一次植皮手术。早晨七点多,手术正有序地准备着,麻醉室里突然传来坏消息病人心脏骤停了。
宋喻明赶紧带着杭文萱过去,在麻醉医生和大家的努力下,心肺复苏二十多分钟,总算把人救了回来。
整场手术的气氛都很沉重,削痂阶段,宋喻明一直在计算出血量,最后还是因为出血太多,提前结束了手术,只完成了一组对侧肢植皮。
和家属沟通情况时,宋喻明的心情很复杂。做了这么多年医生,他其实很清楚哪些人救活的可能性更大。
有些事情注定难以挽回,作为医生,宋喻明能做的不多,只能保证用对每一次药,然后祈祷命运的天平能稍微向他们倾斜一点。
伤后第十天,周语柔最终因为伤势过重并多器官功能衰竭,在一个雨后的傍晚离开了人世。
最后一次抢救,科室主任亲自出马,一行人围在床前按了五十多分钟,奇迹还是没有生。
从抢救室出来,宋喻明换掉了湿透的工作服,找到了在病床前失魂落魄的家属。
他的手里攥着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放着他在nIcu录下的视频,贴在爱人逐渐冰冷的身旁。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宋喻明双手握在身前,对着病床鞠了一躬。
“我能接受,医生。”男人垂着头,喃喃道,“也许不是我的东西,怎么都留不住吧。”
“我先不打扰了,你再和她待几分钟。”宋喻明看着手里死亡证明,又把笔插回了胸前的口袋里。
“等一等,医生,”男人叫住了他,“我还有几句话,不知道该和谁说,能打扰你几分钟吗?”
宋喻明这才注意到,出了这么大的事,住院的十天里,这对夫妻的父母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虽然知道有些不合规矩,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说。”
“五年前的冬天,语柔割腕那天,也是我把她送去医院的。”男人说着拉起了她的手,这次再也不用隔着手套和纱布了,“等我的工作稳定后,我们就结婚了。当时没有人祝福我们,我的同学甚至还嘲笑我,说我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但其实,我并不觉得那是救赎。我只是……爱她、敬佩她。语柔的原生家庭太糟糕了,但她还是努力考上了一所好大学,靠着打工和奖学金过上了自己的生活。”
可惜命运弄人,上天偏偏要在这时,收回她成为母亲、组建新家庭的权利。
“要是我能多挣一点钱,不带她租这种房子就好了。如果那天我能早点下班,就算让我烧死,也一定会带她冲出去……”男人握着她的手和手机里孩子咿咿呼吸的视频,缓缓蹲在床边。
“沈先生,”宋喻明拍了拍他的肩,“事已至此,带着她留下的勇气,好好生活下去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病房,关上门走到了外面。
医院的工作有时就是这样残酷。为了保证自己的身心健康,宋喻明一直在努力避免和患者共情。
但是今天,经历了几次抢救,看着自己守护了十天的生命离开,他的心情就和窗外的冬夜一样阴冷沉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迫切地想要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宋喻明走到楼梯间,拨通了程向黎的电话,却在几秒钟后,听到了“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还在飞吗?今天飞的是那条航线?晚饭吃了什么?
宋喻明靠在栏杆上,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看向龙江机场的方向。
片刻,他收拾好凌乱的心情,给程向黎了两条消息:
【你几点下班?来医院找我一下吧】
【那个孕妇,我没能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