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图早觉得不对劲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悄悄地把手套摘下来,发现方知锐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中指的指骨一路蔓延到手腕。
这道伤口很新,才刚刚结了肉色的痂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一个钢琴家的手上出现了这种无法逆转的伤痕,这意味着未来十几年的巡演里,如果不想被乐坛和媒体诟病和猜疑,他就不能露出手弹钢琴,只能和手套相伴。
大概是在车祸里留下的伤。
林西图握紧方知锐的手,心口细细密密地疼。
他哥哥的手那样好看,巡演上无数的人会将目光聚焦在他灵巧的手指上,感叹造物主对这个天生音乐家的怜惜。
可如今一只手毁了,即使套上黑手套,似乎也少了那么点味道。
林西图低下头,嘴唇轻轻碰在那道伤口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一路吻上去,直到方知锐的手指蜷曲起来,他才做贼似的离开。
有时他也会想如果哥哥能一辈子只给自己弹钢琴就好了,但这只是一瞬间的阴暗想法。
他哥是那么厉害的钢琴家,合该坐在聚光灯下被所有人当作神邸一般注视。
“林西图。”方知锐忽然哑声叫道。
“……”
林西图吓了一跳,僵在他哥怀里不动。
方知锐一睁眼就看到弟弟鬼鬼祟祟的模样。
噩梦的余韵很快就消散了,现实里没有冰冷苍白的墙壁和脑电波仪,也没有少年满是伤口的身体,只有林西图心虚的脸,和怀里温软的身体。
“……你刚刚要去哪里?”方知锐问。
“没有啊,我没去哪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方知锐沉默地看着林西图,昏暗的光线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他收紧了手臂,把林西图完完全全纳进自己怀里。
林西图和他额头贴着额头,感到男人额角湿润的汗汽。
这几天林西图几乎都待在这个房间里,方知锐早早地就和林沐菡说过他已经回国的事,林西图也不用担心谁在找他。
除了在房间里乱转,夜晚他每天都会和自己的哥哥做尽背德之事。
方知锐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进来,慢条斯理地脱掉林西图的睡衣,将他压在床上,久而久之,林西图甚至能从他的吻中判断哥哥今天的心情是好还是坏。
方知锐做得很凶,粗暴的时间大于温柔温存,林西图总是软成了一滩水,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在颠簸中被方知锐送上高潮,带着泪水和方知锐接吻。
到最后已经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被蛊惑的一方,明明林西图被强制关在这个房间里,他却生不出半点惶恐和怨恨。
这个房间很大很豪华,角落里也有一台钢琴,里面充斥的青柠香气让林西图感觉又回到了幼时哥哥的房间里。
有时林西图从睡梦中醒来,就能看到方知锐背对着他坐在钢琴前,《月光》的钢琴声在房间里静静流淌。
他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要亲吻方知锐,就像现在这样,林西图攀上他哥的肩,安抚似的贴在男人线条锋利的嘴唇上轻轻磨蹭。
他大概上辈子确实是方知锐养的一只小狗,林西图想,脖子上方知锐给他套上的皮圈就是证据。
白天时林西图掰开来看过,皮圈内侧确实有一圈烫金的英文字母,cx330,是他哥的艺名。
方知锐不说话,林西图只好又问了一遍:“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又想蹭上去,却被他哥拿手捂住了嘴,方知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你想出去吗?房门可以从里面打开,如果你想,其实可以随时从这个房间出去,我没有权力把你一直关在这里。”
“……”
“如果你想我留在这里的话,我就会一直待在这里。”
林西图坚定地说:“哥哥,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不知道去哪儿的话,就来我这里吧。”
林西图本以为方知锐又会像以前那样让他再说一遍确认这句话,但今夜他哥闻言却挪开了眼,漆黑的瞳孔里有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
“睡吧。”他摸了摸林西图的脸,背过身,“再过两天就让你回家。”
在月球上相见
白天林西图没事干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这个房间。
卧室里的布局就像是为林西图量身定做的一般,电视上都连了psp,西面的墙壁上甚至有他初中时特别爱看的漫画书。
林西图像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每天无忧无虑,窝在懒人沙发上对着超大尺寸的电视屏幕能打一整天的游戏。
谁家的金丝雀这么邋遢啊?
林西图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也不想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哥快点放他出去,只想这辈子都烂在这个房间里,最好大学都在这个房间里上。
和这个房间唯一格格不入的,除了大床墙头的相框,就剩下对面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油画拼图。
林西图一开始见到这幅拼图的时候吓了一跳,整幅画大概由几万片拼图组成,画上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蜷缩在地面上,用手护住了私密部位。
他半阖着眼,每一寸皮肤都如玉白皙。油画的笔触细腻,整幅画上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给人的感觉朦胧而诡谲。
林西图站在拼图下,指尖慢慢地抚上青年半遮的面孔。
那张脸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分明是自己的脸。
一个人想要在上万块拼图里拼出这幅画,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呢?
林西图忽然在记忆里翻出一个角落,在老相机的镜头里,方知锐总是一个人待在废弃教学楼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拼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