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终于从忍足家那栋压抑的大宅中走出时,夏天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湛蓝天空,她想笑笑,可是突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连勾勾嘴角都不行。夏天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可悲,忍足瑛士打电话给自己根本不是为了要看她的伤,只是为了让亲妈敲打自己,让亲妈传递个信息给她:你只是个没有父亲的中国女孩,我们这些大家族是容不下你的,你不要做非分之想,虽然你不是忍足家的一分子,但你的一举一动也会牵连上忍足家,不要去勾·引那些少爷,这样会让忍足家丢脸。
这就是亲妈啊……哈,真是亲妈……
夏天想,海口都夸出去了,她要有志气,不能坐忍足家的车回去了。幸好兜里有钱,夏天打算去车站坐车,可是她从没有徒步在大阪逛过,根本不知道车站在哪。她现在已经离忍足本家有些距离了,也许该找个人问问路?可是放眼望去,夏天觉得周围的人都那么的陌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和亲妈闹翻了,夏天发觉自己现在没有勇气去和陌生人交谈。
也许她该给朋友打电话问问,但是在脑子里想了一大圈的名单,夏天愣是找不出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这有种绝境、走投无路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糟糕,非常糟糕,夏天觉得也许她该回中国,小叔叔和姑姑肯定不会像亲妈那些瞧不起她,他们会疼她、会宠她、会对她呵护有加,夏天想,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看人脸色?如果在中国,我一定过得顺风顺水,我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嘛!
衣兜里手机的突然震动打断了夏天的胡思乱想,有些吓了一跳又立即回神的感觉,电话是榊太郎打来的,夏天没有多想就接通了电话,那头,榊太郎问夏天今天是否还回东京,夏天说回,榊太郎问几点,夏天说不知道呢,怎么了?榊太郎说今天你还没去医院复诊。他简单的一句话,夏天突然觉得心酸的厉害,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怎么都克制不住,眼泪流了出来,带着压抑的哽咽。
榊太郎在电话那头立刻听出不对劲了,皱眉问怎么了,夏天手里握着电话一直哭,说不出话来。好在她站的地方比较偏,周围人不多,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夏天一直哭,越哭越压抑不住,她只有十六岁,虽然十三岁时经历了父亲去世远离故乡的变故,可不可否认,她是被亲人疼宠着长大的,夏天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么的丢自尊,这样的让人瞧不起,而那个令她丧失尊严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这让她情何以堪?!
当榊太郎开着车终于找到了那个蹲在路边角落里的小女孩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浑身都是汗,衣服都浸湿了。夏天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缩成一小团蹲在那,过往的行人有看到她的都会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榊太郎打开车门大步朝她走过去,夏天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跟前,慢慢抬起她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用已经哭哑的声音说,“榊太郎叔叔。”见到他,原本快停住的泪又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榊太郎觉得心疼极了,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伤心,他想把她拉起来,可是夏天却低呼一声,流着眼泪可怜兮兮的说,“腿麻了,我站不起来。”这一刻,榊太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沉重的,俯下·身将她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往车子那边走去。
小心翼翼的把夏天放到后车座,继而他也坐了进去,躬身把夏天的鞋脱了下来,抬起她的双腿放到自己膝盖上,手轻微的按压她的腿,帮她按摩疏通血管。没过一会儿,夏天的腿就不麻了。
榊太郎见夏天终于不哭了,问,“为什么哭?”
夏天抿着唇不知道怎么说,榊太郎也不催她,把她的腿放下去,又帮她穿好鞋,然后从后车座下车重新坐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往东京的方向回程。
no28纵容
回东京的路上,夏天在后座低低的叫了声榊太郎叔叔,榊太郎在开车没有回头,只是通过后视镜看了过去,问怎么了。夏天抿着唇,垂下眼帘说,“我可能要从忍足家搬出来。”榊太郎没有过多惊讶的反应,淡淡的嗯一声,“等会再谈这个,先去医院复诊。”夏天突然又说,“我不想去那家医院了,能换一家吗?”她现在很敏感,不想占忍足家一丁点的便宜,夏天宁愿换另一家医院,重新检查诊断,她自己掏钱,可以心安理得。其实这样的想法很孩子气,可夏天控制不了,她现在不想和忍足家牵连上,哪怕只是暂时的也成。
榊太郎没有纵容她小小的任性,车最终还是停在了夏天一直医治的那家医院,夏天脸色不是很好,她坐在车里不愿意下来,榊太郎打开后车门站在那里看着她,“下车,天天。”夏天双腿蜷缩起来,两手臂抱着膝盖,摇摇头,无声的拒绝。
榊太郎的脸色有点冷,他严肃的看着她,“下车。”口吻平淡没有起伏,可夏天知道,他不高兴了。夏天心里闷闷的,她觉得委屈又难过,睁着黑白分明水润润的大眼和榊太郎对视,带着些微的任性和坚持,她讨厌忍足家的一切,现在很讨厌,不想和忍足家有牵连,她觉得会被人瞧不起。小姑娘的思想真的很不成熟,有些事,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干净彻底,她不想占忍足家的便宜,可是之前,那每天来医院复诊换药从没掏过医药费的是谁?几年来住在忍足家的是谁?每次侑士带她出去时玩时的花销又都是谁拿的?
所以断不干净的,可显然,夏天不这样想,起码现在她不这样想,她就像是缩在壳子里的蜗牛,因为外因而敏感的窝在那小小的方寸之间,不愿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