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善护卫着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说:“我不愿做你一辈子的备胎。”
“那你想我怎么做,发毒誓?”周瓒开始焦躁,她比他想象中更加难缠。
“好啊,你发誓吧。说你再也不会心情不好就睡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还是说你结婚后不会左拥右抱玩到天亮!”
“你为什么要斤斤计较这些,明知道我没有当真。”
“这些不够让一个女人害怕。我会当真,你妈妈当初也是!”
“你不是我妈妈,我也绝不会像我爸一样。”周瓒抱着祁善的肩膀哄她。
祁善抓起胸前的和田坠子问:“这上面刻了什么字?‘浮情应戒’。戒不掉的人才需要誓言。”
“放屁!”
周瓒站起来,一脚踢在榻前碍事的书报筐上。他没想到竹编的圆筐内部是纯铁打制,这一脚过去,筐身只是一晃,他的脚指头像断了一样疼。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走前冷冰冰地对祁善说:“狡猾的懦夫!”
只剩下一个人的长厅,祁善用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们又为了同一个症结翻来覆去地吵。她说得不好听,可都是心底的话。周瓒步步紧逼,祁善已一再退守,她尝试着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给他宽容,多念着他的好,到头来别人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两人今后若再反目会有多尴尬……这些考量都可以被她视作细枝末节抛之脑后,剩下的计较只关乎本心。
窗前挂着半弯残月。在余光中的诗里,月亮是情人和鬼的魂魄。周瓒以前听她提起,也说是“放屁”,情人就是情人,鬼就是鬼,怎么混为一谈?祁善回答他,“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周瓒反问她看到了哪一样?祁善不理他。他们心里都有情,也有鬼,只是他更不计后果。她狡猾而懦弱,但那又怎么样,勇敢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祁善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去洗澡。刚冲去身上的泡沫,莫名感觉灯光被遮挡,竟有个影子在淋浴间外一晃。最近的屋舍也在二十米开外,祁善心一紧。
“你的道理根本说不通。”门外是周瓒的声音,“习惯性占有怎么啦,你妈不习惯你爸?我有别的兴趣爱好,你打麻将的时候眼里也没我,我不会为这个生气。”
祁善几欲昏厥,他去而复返就为了和她争辩这个。她澡洗到一半,下意识地环抱着自己,换洗衣服和浴巾都在外面的木架上。
“明天再说不行
吗?”
“你不想听,我进去跟你说。”
祁善瞬间安静了下来。
“十几岁的时候我怕你不反对别人的撮合只是不想违背长辈的意愿,习惯性顺从罢了。再加上我妈喜欢你,我总想跟她对着干,故意对你不好。后来你不理我了,我很不好受,更不肯让你看穿。其实我和我妈是同一种人,只要事情偏离掌控就会很不安,只是她会抓得更牢,我会有抵触心理。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很稳定的男人,玩惯了很难安定下来。但是比起让你走,我愿意拿一辈子来换,这很划算。有时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一件事是我能确定的: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我不想改变这个习惯,长久的爱情本身不就是根深蒂固的习惯吗?”
淋浴间里只有滴答的水声,周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道:“我浑蛋的地方太多,一下子改不过来,你监督我。放心好了,我怕你走,做不出太出格的事。”
“你现在就很出格。”祁善嘟囔道。她困在淋浴间里,出不来,又不好意思继续洗澡。
她肯说话就好办多了。周瓒坐到造型古朴的洗手台上,语气认真:“再说了,你明明喜欢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在这种情况下你嫁给别人太不道德了,我不能让你堕落下去。”
“所以呢?”
“基于你的道德高标准,不跟我在一起,只能单着。你嫁给我的话,退一万步而言
,我当真做了让你不肯原谅的事,你最多回到一个人的生活。那我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这样明显更划算,你至少成全了我,这是善举,会有福报的!”
祁善再度瞠目结舌。
周瓒隔着门看她模糊的身影,她好像徒劳地在里面转了一圈,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的歪理邪说都是被祁善逼出来的,她是个认死理的人,只能用更强大的道理来说服她。她知道怎么克制他,他也有收拾她的办法。
他用手叩门,“小善,想好了没有?”
祁善身上的水滴已经风干了大半,尴尬得无以言表。他好像总要在各种古怪的场合才能袒露心迹,上回是在男厕所,现在是她光溜溜地杵着。
“你先把浴巾和衣服递给我。”她用最冷静的声音道。
周瓒用手钩着她的贴身衣物说:“你先答应嫁给我,我才能做这么私密的事!”
他觉得自己也不算无赖,早有案例在前。董永也是这样才娶到七仙女的。
他们又耗了很久,周瓒的耐心好得很,甚至在外面吹起了口哨。
“周瓒,我很冷。”祁善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你出来,我帮你焐焐……”
又一阵僵持之后,门骤然被打开,祁善像一股绝望的龙卷风扑出来给了周瓒一巴掌,迅速抽出浴巾裹在身上。
周瓒大笑,说:“小善,你果然不把我当外人。不是先裹好自己再抽我才对?”
“王八蛋!”她破口大骂,
身上每一颗鸡皮疙瘩上都昭示着愤怒。
“要不要我在窗前跪着发誓把看到的全部忘掉?”
“独守心,众守口。你别欺人太甚。”
祁善从周瓒手里抢了衣服回淋浴间。
周瓒推开门说:“现在不是众,也不是独。怎么办?我两样都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