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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o章

這頓涮鍋吃的很盡興,肉是好肉酒是好酒,哪怕窗外寒風呼嘯,可屋內爐火正旺,橘黃的白熾燈下,四個人都只穿著毛衣還捲起了袖子。

一直覺得自己對「吃」沒什麼執念的覃梓學都忍不住多吃了點兒羊肉,撂下筷子的時候,簡直覺得頂到了喉嚨口,不能彎腰,不然准吐。

「幹嘛去?上廁所?」魏武強看他往外走,很自然的叮囑:「外面冷,你把棉襖穿上,別嘚瑟感冒了。」

看著仨人齊刷刷把目光投過來,覃梓學沒好意思說自己吃撐了到院裡透透氣,隨手抓過件棉衣,含糊的應了聲:「嗯知道了。」

「這感情好的。」王偉單手拄在桌上,斜撐著腦袋看這兩人一來一往無比自然的交談。

「咋的。」魏武強滿不在乎的表情,抬了抬下巴:「我疼我媳婦兒你有意見啊?」

「沒,不敢。」小和尚誇張的擺擺手。他也喝了不少酒,白皙的面頰浮了粉,嘴唇染著水光,眼波流轉間,竟有種雌雄莫辯的艷麗。

「我也出去透口氣抽根煙,你倆大酒包慢慢喝。」

院子裡很冷,呵氣成冰,哪怕今晚沒什麼風。小青年一推門,先是被迎頭的低溫凍得本能一哆嗦,緊跟著深吸一口氣,那股沁寒沿著呼吸道一直沉到身體裡,針扎樣的,卻也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真他媽爽啊!」

幾步之遙的覃梓學一側臉:「你也嫌悶了?」

小和尚笑笑,緊了緊皮夾克,卻是臭美的就不肯拉上拉鏈:「覃哥不是尿急啊。」

覃梓學擺擺手:「說出來真是丟人,有點吃撐了,出來活動活動換口氣。」

四野空曠,寒星寂寥,兩人沒接下文,竟然一下子冷了場。

王偉摸了根煙,不緊不慢的叼著,又劃著名火柴,歪著頭攏著火去就煙。明滅間,覃梓學只看到那一點猩紅從指縫間漏出來,光影浮凸。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覃梓學扶了扶眼鏡腿,沒話找話:「最近沒往莫斯科去?」

「這不快過年了嘛。」王偉看他一眼,突然笑的促狹:「我說覃哥,我咋覺得你現在跟我不親了呢?打從強哥來了以後。」

「哪有。」覃梓學微窘:「這不是搬到山溝里來了不方便走動……」

王偉搖搖頭,一本正經的:「不是,我覺得覃哥你是在提防我。」

這句話可是讓覃梓學不摻假的驚愕不已:「我提防你什麼?」

「怕我把強哥搶了唄。」王偉笑出聲,一臉的惡作劇得逞:「我和強哥都是從東安出來的,老鄉老鄉的,就特親。」

「你這都哪兒的話。」覃梓學哭笑不得:「你可真是……」

小青年低著頭用鞋尖鏟著地面,話風轉的突兀:「其實我根本就不喜歡男的,要不是老東西當年強迫我,說不定這會兒我都結婚了。在東安。」

說到後來小青年眼神有點茫然,愣怔的盯著地面,指間夾著的香菸也不抽了,裊裊的飄著灰藍的煙。

覃梓學從來沒問過他和季鴻淵的糾纏恩怨,在東安時候倆人怎麼開始的更是不清楚。他有自己的做人準則,那麼探人隱私的話他問不出口。

「你們倆……」覃梓學躊躇著,笨嘴拙舌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你要是真不想,你跟季鴻淵好好談談呢?」

「談?」王偉跟聽著天大笑話一般嗤笑一聲:「哪回要跟這老東西講道理最後不是我倒霉?哪回不是仗著力氣比我大直接按了扒了褲子就操……老東西狠著呢,你忘了他說的話?不對,他是跟強哥說的。反正意思就是,要是我想離開他,他乾脆把我四肢打斷了拴家裡。你說我跟他談什麼?」

覃梓學瞠目結舌,完全想不到這樣的答話。

像是驚覺自己失言,王偉掐了煙扔地上,滿不在乎的打哈哈:「嗐我他媽就隨口這麼一說,怎麼不是一輩子?再說了,沒有他我也沒法離開東安。」

隔著幾步遠,從窗子透出來的暖黃燈光斜斜鋪在地面上,帶著家的溫度。而倆人站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寒冷,靜寂。但只要轉身伸出手,就能拉開門重回到暖意融融之所在。

「我,」覃梓學咽了下口水,結結巴巴的:「我真,真沒想到,會,會這樣……」

王偉也意識到自己今天說的太多了。原本不想繼續了,鬼使神差的,大概是憋的太久,乾脆破罐子破摔:「季鴻淵是個雙你知道嗎?就是說,他男的也行女的也行。我猜你不知道。他現在這樣巴著我不放,天知道哪天想明白了或是玩膩了,一腳把我踹了轉身就能去結婚,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青年吸吸鼻子,灰黑的夜色中,覃梓學看不清楚他是不是紅了眼圈。

「我他媽,」小和尚咬牙切齒的,不知道跟誰較勁:「真要那樣,老子也不活了,豁出去跟他同歸於盡!誰他媽都別想好!」

心驚肉跳,覃梓學不懂這樣激烈到你死我活的感情,也有點糊塗小和尚到底對季鴻淵是個什麼樣的念頭。他小心翼翼的開口:「你對季鴻淵……」到底是恨他把自己拐上不歸路又困在身邊,還是惶恐他有一天會離開自己?前者是怨恨而後者明顯是依賴……

「不甘心吧。」王偉嘟囔了一句,跟著肯定似的點點頭,加大音量:「就是不甘心。他拿我當個玩意兒,從在東安剛認識的時候。」小青年胡亂耙了耙頭髮,即使時隔幾年,腦海中依舊清晰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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