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半的时候,梁妍眼眶里就渗出了泪,直到最后一个字结束,她回顾整张信纸,发现中间门有一块糊点,那不是刚才被沾湿的,痕迹早已干透,诚然如写信人所说,不想让他哭,但他看到时还是哭了。
梁妍红着眼睛,把面膜揭下来,看向身边的人,问他:“她给你每一年都写了信?”
“嗯。”程易点头,“她给我五岁开始写信,十六岁以后的,我带去了北城。”
去往北城以后的一切,许园秋都预判错了,但她对她孩子的爱,不分时间门不分地点,独一无二永不过时。
“那怎么还有那么多?”梁妍看向袋子里的那些信。
程易将所有信倒在床上,按拆信的顺序重新整理,边整理边说:“当时她不知道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就按每一年写了两封信,不过我都看了,虽然有封信不是写给我的,但是看起来也很有意思,因为我总觉得不够看。除了生日信之外,还有交友沟通信,职业规划信,心情低谷信……她把什么都给我考虑好了,所以有些时候我没有那么孤单。”
梁妍依次接过他递来的那些,只看着开头短短几句话,她就想象出那是个温柔坚强的母亲,在孩子即将出世而她即将离世的最后时光里,写下这些温暖坚定又有力量的文字,提前庇佑他接下去的人生顺遂如意。
梁妍吸着鼻子,最后把信还给他收好,又问:“她给你写到了几岁?”
“三十岁。”程易将塑料袋口子扎好,“二十九的我们可以一起看,三十岁的大概要跟我漂洋过海了。”
他是个尊重仪式感的人,亲生母亲写的信可以完好地保存到每一年特殊的日子再看,内心早已练得足够强大,才会有这样一颗温柔爱人的心。
梁妍靠着他肩头说:“大概她相信你到了三十岁的人生一定圆满,不需要她再一直担心你记挂你。”
程易笑了笑:“那等三十岁那天,我把她说的话转告给你,看你说的准不准。”
“我肯定猜对。”她很自信,瞥见塑料袋下面还有一个信封,问那是什么。
程易把那张压在最底下的牛皮纸信封抽出来,挤开信封口倒置,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
只见数张一寸照掉了出来,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梁妍惊喜地拿过来看,最小的是幼儿园,一张脸和现在简直是等比例缩小,标准的抿嘴动作,委屈巴巴的表情,看上去像刚被人欺负了一样。
她被逗得笑起来:“你小时候有没有玩得好的伙伴?”
他手撑在她背后的床板上,边看边回忆:“本来有几个,后来他们把我的猫和狗弄死,我就不跟他们玩了。”
这的确是他这样好脾气的人会生气的源头。
“那你没有朋友了,你不孤单吗?”这儿人烟稀少,没朋友可不得无趣死。
“我可以看书,可以在外公的诊所和动物交流,想要获得乐趣不一定要和同龄人沟通,只要觉得快乐的方式都可以尝试。”
“难怪你那么爱看书,思想境界果然和我不同。”梁妍接着看他小学时期的照片,“这张跟你爸还挺像的,原来我老公那时候就这么帅了。”
程易从一堆小照片里找出两张说:“这是初中的,这是高中刚开学拍的。”
不管哪一个时期,他拍照的表情永远不变,不苟言笑地看着镜头,少年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坚韧顽强。
信封里除了小照片,还有两张塑封的毕业照,梁妍一眼就找着他了,看完后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张塑封的。
程易没有把它拿出来,但也没有藏起来,他半捏着似乎在等她发现。
梁妍看见了自然要问:“这是什么?”
她说时拿过来,仔细辨别了番,才明白照片里的人物是谁。
“这是你妈和你爸年轻时拍的?”梁妍问完同时,还注意到他们所站亭子的方向,“这不是以前我们一块去北海公园拍照的地方吗?”
“就是那儿。”程易承认,“那时候我是有私心的。”
梁妍认真看了会细节,说:“搂肩的动作都和你爸一样。”
程易回想起当时的念头:“那时候就觉得,想让她看见,我也带着我喜欢的人来了。”
梁妍觉得眼睛又有点涩意了,轻轻抱住他说:“以后你都有我了。”
程易心中一暖,正想低头吻她,忽然眼前飞过一只带声的蚊子,他赶紧上手拍了一下,双手打开,里面沾着血。
梁妍见了叫嚷道:“肯定就是刚才那只,吵得我烦死了。”
“大蚊子不会很多。”程易起身说,“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出去把衣服洗了。”
“嗯。”梁妍抽了张湿脸巾,擦拭脸上黏腻的部位。
程易走了出去,过了会又回来,递给她一把蒲扇,说:“这个风力比较大,能赶蚊子。”
梁妍摇了两下,果然比风扇凉快,她躺下来一边扇风,一边看着天花板,想象他在这个房间门里学习长大,任何思想形态都在这儿长成,直到有了他们第一次的遇见,如果这中间门稍有偏差,或许现在他们还是生活在两个地方的人,她也不会在这儿放空脑子想这些事,更不会有急切等他洗完回来的心。
晚上两人挤在单人床上,地方确实很窄,翻起身来底下会有嘎吱的木板响声。
梁妍睡在靠墙的里边,微侧着身朝向他,在他不断摇着蒲扇产生的风力下躺得很舒服。
程易解释说:“刚才去外面池塘看了看,没有萤火虫,不过我知道附近还有一个更大的池塘,那儿出现萤火虫的几率大,明天睡前带你过去看,今天已经洗好就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