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妍起初被背得有点高,能近距离看见他的头顶,他的头发蓬松柔软,中间有个清晰的发旋,有时她的鼻尖轻触到他的发丝,还能闻到说不出的淡淡味道。
她垂落视线,继而看向他的后颈,这边的肤色有点被晒黑,衣领边隐隐露出一颗小小的痣。
梁妍对着这颗痣发呆,忽听见他说:“刚才在电影院,你不用搭理那个人的。”
梁妍原已忘了这一遭,被他提醒起来,很不解:“他骂你停不下来,你还不还嘴,你这么能忍吗?”
程易却是看透:“他就是那样的人,见谁都很不客气,如果还嘴反而会越来劲。”
“分明是你不吭气,他见你好欺负,欺人欺上瘾了。”梁妍觉得他这样的老实人绝不是一天形成的,合理猜测地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被人那样叫?”
程易无所谓道:“习惯了。”
梁妍歪着脑袋从后面瞥他侧脸,的确像是练得刀枪不入,大概是曾经听到过更难听的。
不过很难得,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性格思想品行各方面居然没有变邪,也没见他因此有所抱怨,似乎他生下来就不受身份标签限制,也不被那些污言秽语影响,骨子里就是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梁妍还是忍不住:“那个人骂得太难听了,换做是我被骂肯定上前揍他两拳。”
他认为这个设想不存在:“你不会被人这么骂的。”
梁妍想了想,觉得他应该不知道那回事,自然她也不会主动提起,换了话题问:“你爸以前也是这边的人么?”
公交站就在眼前不远处,程易背着她慢慢地走,说:“他是从这边去北城上大学的。”
梁妍微微诧异:“那你爸跟你妈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岂止认识得早,他们是一个村子里面长大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俩人学习成绩好,还一同到县城高中读书。刚去县城那会儿,程宗明的父母即程易的爷爷奶奶因为意外双双去世,程易的外公就把程宗明接家里当儿子照顾,直到他不负众望走出山村去了北城最好的大学读书。
但此刻他不想讲这些,即便她试图想要打开他的过去,就只是承认地轻嗯了声。
梁妍并没要多问,只是想到既然是这样,那程伯伯极有可能是在感情上同时玩弄了两个女人。
正当她联想着一些可能性时,突然旁边冒出一个稚嫩的声音:“妈妈,为什么姐姐这么大了还要人背?”
梁妍闻声转头看去,一个矮小的三岁小女孩正抬眼好奇地瞅着她,一脸由内而生的优越感。
女孩的母亲笑着回答:“因为姐姐累了要人背呀。”
小不点很能提问:“那哥哥也累了呢?”
女孩母亲见梁妍看着,尴尬地拉住女儿解释:“因为哥哥姐姐在谈恋爱,所以哥哥要主动背姐姐呀。”
声音逐渐飘远,但是此刻背着的和被背着的都沉默了。
梁妍注意到眼前人的两边耳朵都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不是背她背热的。
她看见公交站牌到了,拍拍他的肩说:“让我下来吧。”
程易停步蹲下,将手上的鞋子放在地上,等她松开他站稳了,才起身站直,将她手上的奶茶接过来拎。
梁妍见他脸有点红,都没怎么看她,开口问了句:“你在这儿有没有玩得好的女生?”
“啊?”程易转过来仓促回了她一眼,“没有。”
梁妍站到他的跟前,逼迫地看着他:“没有吗?刚才电影院里那个女的,以前是不是喜欢过你?”
“初中时候的同桌。”程易没正面回答,“后来没什么联系了。”
梁妍笑笑:“我可看出来了,她还喜欢你呢,你就没有暗恋过人家么。”
程易低头看着地面:“只是她以前帮助过我,其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妍见他又拘谨起来,轻声吐槽:“你怎么这么没意思,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偏偏喜欢不喜欢你的。”
程易从中听出什么,猛得抬起头来,却见她的脸已经转向了另一边,并不让他瞧见。
过了会,她转过头来问:“刚才那个女的漂亮还是我漂亮?”
程易看着她的眼睛,一颗心像被蛊惑:“你比她漂亮。”
“那我给你长脸了吗?”她盯着他笑问,“那男的想拿他女朋友来气你,是不是被我给压下去了?”
“嗯,他肯定也觉得你更加漂亮。”程易嘴上这么说,当时并没往这方面上想,认识她这么久,他对她的外表早已深刻,并不觉得能跟别人做出什么比较,也不想拿她出去做比较,好像这是他的私有物一样。
公交车到站后,两人坐上去,回程到半途时,山间风雨欲来,到处黑压压一片,公路上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
梁妍看着车窗外滑落的雨丝,回头问他:“你带伞了?”
程易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只有一把,待会儿你撑。”
梁妍展开来看了看:“你背着我也不好走路吧。”
程易说:“先看着,万一到时候雨停了。”
结果车到了镇上,雨势却不减反增,程易临时想到个办法,空出一只塑料袋卷成长条将梁妍坏掉的那只鞋子绑起来扎紧,然后把伞撑开递给她,打算自己拿书包垫在头顶跑回去。
梁妍反手将伞推了回去:“你想当落汤鸡吗?你人高你来撑。”
程易举着雨伞,见她身子朝他肩下靠近,伸手从后面轻轻揽住了她,伞面往一边倾斜说:“那走吧。”
两人迎着细密雨丝前进,凉风从伞下钻进来,将她的发丝吹到了他的锁骨处,拂得人喉间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