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缺粪桶,下午就出现了新桶。哥哥没时间吃饭,饭一直给哥哥在锅里热着。哥哥的鞋子磨坏了,他们编草鞋给哥哥。哥哥这几天快乐死了,走路带风,放手大干!”
车厢里,一个小娃娃盘着小短腿,小手指按在书上,看一个字挪一下小手指,认真专注。一个枯瘦如黄豆芽的小女孩手里磨着药粉,口若悬河,眉飞色舞。
药粉磨细了,兮娘倒入药瓶中,再加入药材放回原位,小女孩继续一心两用地磨药粉,眉眼间全是抑不住的快乐。
兮娘笑着揉一揉小女孩的头,给她一个药丸。
小女孩放入嘴里,惊喜:“甜的!”
大白白挤进来一个头,婵婵从小白兔荷包里拿出两颗小糖球,偷偷地分给大白白和小女孩,“悄悄吃,不要被小满满和湘湘看见。”
坐在车厢外赶车的金奴忍笑。他家小主子偷偷给小满满和湘湘的糖球更多。这样给的糖球似乎更甜。
茵茵舍不得咬碎小糖球,含在嘴里,慢慢地吃。
婵婵若有所觉,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一看安安静静的茵茵,低头,一颗颗地数小糖球。
一颗小糖球让茵茵安静了整整一个时辰。
噢——
她找到永动机的电源开关了!
婵婵合上县志,再给茵茵一个小糖球,安心地盖上小被子睡觉。
第二颗糖,茵茵吃的更慢了,婵婵一口气睡了两个时辰,被哥哥抱着在外面转了转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含含糊糊地喊一声哥哥,软绵绵地贴到哥哥身上。
柳娘走过来,手里抱着穆月的外袍,“夜里降温,披上。”
待穆月披上了外袍,柳娘叮嘱:“明日入城,少不了吊儿郎当的街溜子和横行无忌的土皇帝,若是不想被打扰,和婵婵一块留在车厢里,有金奴护着车厢,没有人能够靠近。”
婵婵从腰上解下长公主哥哥给的,可先斩后奏的,浓缩的,小小的,尚方宝剑。
拿错了,再缠到腰上,解开小鞭子,举起来。
“婵婵能保护好哥哥,谁欺负哥哥,婵婵打回去!”
穆月眉开眼笑,额头抵着妹妹热乎乎的小脸蛋,轻轻地拱一拱,“有妹妹在,哥哥什么都不怕。”
婵婵抱住哥哥的头,塞到自己的怀里。
谁的哥哥,谁自己宠。
莹白头骨叮叮咚咚,暗红车厢吱吱呀呀。
城门守卫远远观望,心惊胆战。
他们还记得这支走在黄泉路上的流放队伍,如今是人是鬼?
被血浸透的面巾遮住脸,穆大林骑马穿过病恹恹的灾民,拿出通行牌,冷冷地看向城墙上的守将。
“知府下令,闯城门者,格杀勿论,请绕道行。”
灾民和进城商队拦在城门外多日,隐隐躁动。
“孩子爹——”一声凄厉尖锐的哭嚎声打破了单薄的平静面具。
灾民们愤怒地撞向城门,箭矢从上而下,一排排的蚂蚁死在箭雨下。
他们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依然前仆后继。当支持着他们熬过一日日饥饿走到终点时,终点是漆黑无光的地狱。他们没有生路可选,却有多种多样的死路。
箭雨,比瘟疫的日日惊恐,更温柔。
他们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