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应汀蹙眉,天台风很大,不知道他这会儿上去做什么,甚至陆执还给出了“半个小时”这样精确的时间。
但陆执同样也没解释什么,霍应汀点点头就朝电梯走去。
陆执看出了他的意图,婉言阻拦:“霍总,裴总一般这个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霍应汀盯了他三秒,辨别出他这次说出来的话并不是假话,没有拿上司来当挡箭牌,所以他抬了抬手里的东西,终于解释:“他刚在楼下吹了风,要预防一下。”
陆执犹豫:“那要不我去”
“不必,我找他有事。”电梯开门,霍应汀走了进去,转身按上关门键,“而且,他开除不了我,但开除得了你。”
陆执:“”
顶楼天台就在楼上一层,电梯很快就停了,霍应汀还没想明白陆执那句“裴总一般这个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是什么意思,就听到陆风吹过耳边时带来的几声模糊不清的嘲讽。
那人的语气有些顽劣的漫不经心。
“‘原谅’这两个字我从没说过,别给自己加戏。”
“当年说不出口的话今晚说了,怎么样,肖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滚吧,我刚把裴松沅扔到水里去了,这里没有水,别逼我把你扔下楼。”
“我暂时没什么心情看到血肉模糊的肉饼子。”
十分钟前,裴煦交代陆执去删监控和善后,挂了电话后血液里的温度才一点一点降下来,直至冰透。
裴煦知道自己今天没控制住。
一直以来明明都装得好好的,最近却频频失控,不管是面对霍应汀的时候还是面对裴松沅的时候,但裴煦心里清楚,归根结底原因都是裴家。
这是他二十几年都没有和解的事情。
他缓缓吐出口气,虽然折腾了裴松沅,心里却依旧闷闷的,于是他回房间换了衣服,上了天台吹风。
裴煦其实很恐高,但他站在看起来随时会掉下去的高度的时候,就没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事情了。
以毒攻毒,很神经质,但对裴煦来说很有效。
但现在他刚到天台上,身后就跟着来了人。
是早早退场的肖臻。
肖臻脸上似乎还带着神伤的表情,裴煦在月光下看得不是很明显,但也不是很在意,他点了根烟,星点烟火的微光亮起,他吸了一口,过肺,又缓缓吐出。
烟雾很快被大风吹散。
“有事?”
他声音恹恹的,显然没有叙旧的心情。
肖臻看到他抽烟愣了一下,有些震惊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裴煦轻轻笑了一声,夹着烟偏头咳了咳,尼古丁麻痹了他的神经,裴煦忽然觉得偶尔失控一下也挺过瘾的,小心谨慎伪装温柔的那些日子真是累,于是他自暴自弃,挑衅似的回答了肖臻。
“十五岁,从国回来之后,怎么样,这个回答让你满意吗?”
裴煦颓唐和自我厌弃的模样让肖臻瞪大了眼,后者像是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悔意,他走上前两步,语气急促:“小煦,当年的事我不是有意的”
“这句话你说过几百遍了。”裴煦不耐烦地打断,“换句新鲜的。”
肖臻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裴煦半点面子都不给的样子,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当年你警也报了,打我也打了,他们都说你已经原谅我,但我知道不是的,从那之后你就和我渐渐疏远,连一直和你较劲的贺闻冬同你的关系都比我好,小煦你告诉我,你到底怎样才能原谅我?”
裴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抬脚轻轻碾碎。
“我以为十五岁在国你丢下我跟着裴松沅走了的时候,对我和我的‘原谅’就已经不屑一顾了。肖哥,原来你真的在愧疚啊?裴松沅知道吗?”
肖臻听着他的嘲讽沉默着,面色泛白。
“小煦,你现在情绪不好,我们先不说这个了。”肖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离裴煦两米远的天台围栏上,“上次宴会我忘了你的生日是我的不对,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消消气。”
“我说过。”裴煦瞟了一眼,一眼就看出那也是一对耳钉,但和霍应汀送的不一样,裴煦现在只觉得反胃,“你不用记得我的生日。”
肖臻企图用耳钉来挽回的希望破灭了,眼里又痛和眷恋:“小煦”
十二年前他和裴煦出国访学,陌生环境里极易容易产生别样的感情,少年人的春心萌动在异国他乡里就像吊桥效应一样来势汹汹,让本就对裴煦有着细微不同感情的肖臻昏了头。
但遗憾的是生来就没有热爱的裴煦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所以自始至终,只有肖臻动了心。
曼哈顿的灼热温度让空气有些扭曲,奔放的城市里,肖臻看着身边走过的同性或异性恋人,也开始暗自把自己和裴煦当成了来旅行的情侣,隐秘而兴奋地想让别人也这么误会,恶劣而不讲理。
那天肖臻拉着裴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他贴近、再贴近,什么都不知道的裴煦只以为是朋友之间的要好,没有任何抗拒。
路过一家精致的饰品店时,肖臻迫不及待地拉着裴煦进去,软硬兼施,央求裴煦陪他一起打个耳洞。以此证明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一个耳洞而已,裴煦觉得无所谓,能让对自己好的朋友开心,这根本没什么。
于是两个十五岁的少年在炎热的盛夏,穿耳器穿过脆弱的耳骨,互相交换了为对方买的耳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