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不远处是个小亭子,陆雪弃走进去歪在长椅上,看外面细细密密的雨打落桃花。齐恒靠在一旁,手指绕着陆雪弃的长发,对陆雪弃道,“不行咱们回屋吧,也没什么好看的,天气湿冷,别一不留神着了春寒,到时候你痛得满床打滚,哪里还有人前说一不二的霸气,嗯?”
桃花疏疏落落纷纷袅袅,零落成泥胭脂色,陆雪弃有些贪看。她慵懒地窝在齐恒怀里,也未反驳,也没听从,只多了几分柔若无骨的粘腻撒娇,齐恒遂依她,说道,“那雪奴儿煮壶淡酒吧,喝着暖身,我们再摆一盘棋,一边看风景一边慢慢下,有大半天的时间让你消磨。”
“下棋不好,”陆雪弃指着落花丛里的秋千架,“我要荡秋千!”
齐恒道,“下着雨呢,荡什么秋千!”
陆雪弃扬着头道,“我偏要!”
说完便欲起身奔去,被齐恒猛地撤回来,圈在怀里呵斥道,“反了天了是不是,敢不听话了!”
陆雪弃遂笑,“我要荡秋千!”
齐恒恶狠狠道,“我看你讨打!”
陆雪弃拗不过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齐恒缓声道,“你看谁不是天气明媚清和的时候荡秋千,谁下着雨去,上面都淋湿了,坐上去多凉啊!”
陆雪弃推了他一把,笑嗔道,“谁像你这么没创意,秋千非得坐着荡!你松开,我为你荡来!”
齐恒听她此言,遂放开禁锢她的手,陆雪弃小燕般飞奔出去,于栏杆上稍稍一点足,跃上了秋千架。
她站在秋千上,握着绳子,悠悠然浮荡起来,春衫飞扬,墨发飘洒,于落英浓荫之上,那倩影直如神仙般洋洋洒洒。
齐恒看着,歪在长椅上,眼神浓醇如酒,宠溺地笑了。
“陆姑娘战无不胜,却也不想是这般贪玩呢!”
随着这一声笑语,碧竹转角处施施然打伞走来一行人,衣衫楚楚,皆是如明珠玉珰般,风姿皎皎。
齐恒一见,不自觉便站了起来。
临安王走在前头,与他并肩的是王家嫡子王珺,后面跟着的是陆定然和谢家的嫡子谢筱挥。这四人皆是大周士族最顶尖的青年才俊,此时一起出现,只夺得天地间所有花红柳绿的颜色,皆浮如雨烟般,淡成了背景。
齐恒起身见礼,唤“三哥”“五表哥”“陆二哥”,谢筱挥主动行礼唤“王爷”,齐恒说不敢,唤了声“五郎”。
临安王笑了笑,“阿恒别来无恙?”
齐恒的眼圈便突然有点发热,却也只是垂下头,说道,“三哥别来无恙。”
临安王脸上笑愈深浓,目光便看向了陆雪弃。陆雪弃已停下秋千,于细雨中回头望,眸如墨玉,目光清澈明亮。
临安王道,“都与阿恒成了亲,还不快来见过三哥吗?”
陆雪弃却是将头一扬,出口的话老实不客气,“我相公被逐出皇室,从此后天大地大,他都只是游荡荡的孤魂野种一个,却是哪来的三哥啊!”
临安王失笑,“这丫头还是个不肯饶人的硬脾气!”
陆雪弃大步走了过来,临走却是狠狠踹了秋千一脚,那秋千于是空荡荡地直冲向高空,复又虚飘飘地荡了回来。
她走进凉亭,拿眼瞧了王珺一眼,说道,“王家嫡次子,季轩公子王珺?”
王珺称是,陆雪弃转头对谢筱挥道,“你便是谢家五郎,字字珠玑,风采如浮光掠水,美不胜收?”
谢筱挥一礼道,“姑娘谬赞!”
陆雪弃环视一笑,双臂交叉于胸,歪着头道,“这谢十六姑娘盛赞过的四个男人一起出来,怎么,是又来嘲笑我家阿恒,一介武夫的?”
这话说到最后,陆雪弃的言语颇有点不善,四人面面相觑,临安王苦笑道,“陆姑娘这是哪里话。”
陆雪弃一嫣然,扬眉道,“那定是受谢家五郎之邀来游园的!我等不便打扰,阿恒,我们走!”
她说完,挎了齐恒的胳膊便往外走,齐恒稍一迟疑,趔趄了一步,回头看了眼临安王。
眼见他们越走越远,临安王出声道,“阴雨春寒,陆姑娘煮酒独步天下,不知可否赐饮一杯?”
陆雪弃顿住,回头问道,“王爷出得起价吗?”
临安王看了看天色烟雨,笑语道,“那得先尝尝酒,才好论价的。”
桃花在细细地凋落,碧竹芭蕉,煮酒的青烟升起晕染开,在淡淡的雨雾中消散,唯有酒香渐渐弥漫。
陆雪弃自是知道,她面前的都是大周最难得一见风流俊赏的人物,只是她也无有拘谨,煮酒配料的动作,竟还有那么一点慵懒散漫。
待酒香漫透,她端酒下来,不小心烫了一下,忙地缩了手在嘴里含着,然后她发现,那四个如明月白石风姿皎皎的人物,皆用一种深幽而了然的意味,看着她笑。
陆雪弃歪着头道,“很好笑么?”
没人说话,王珺眼底的笑意越深,不由弯唇莞尔。
陆雪弃只斟了两杯酒,将一杯递与齐恒,自己举杯道,“相公,请。”
那四人不由面面相觑,竟是不给他们喝?
齐恒看了那些空杯,一时无措,陆雪弃伸出手指头娇声道,“相公,我为他们煮酒差点烫了手,如今这酒我不卖了,一滴也不想给他们喝!”
临安王却是自己拿过壶斟了酒,然后递给王珺,说道,“想不卖就不卖,天下可有这般做生意的?”
王珺也自己斟了酒,给了陆定然,陆定然斟了酒,给了谢筱挥。
陆雪弃也没阻止,只斜睨笑道,“只怕你们塞翁之意不在酒,在我的解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