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虽然被白苏灌了麻药,但神智还清醒,在白苏做手术的期间,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只长得有些像蚕的虫,约一指长,半透明的身体散发着冰凉的雾气,白苏每接好一处血管和神经,它就喷出粘液射到断腿的创面上,帮助伤口快速愈合。
“天池冰蚕,”老人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姑娘的医术高绝,身上的宝贝也难得。”
白苏一怔,没想到老人竟然能认出那只蛊虫。那是她上长白山时偶然遇见的,后来费劲抓回来,精心养了好些时候才和她亲近,为此,她在长白山上住了一个冬天。
思及此,白苏笑着点了点头:“前辈好眼力。敢问前辈,可就是飞大夫?”
老人点头。
白苏松了口气:“是就好,我看了你棺材上的武功和医术,你能不怪我吗?”
口气很轻松,甚至有些像是孙女在向爷爷撒娇,公孙铃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奇异:“我若怪你,又如何?”
“我拼死拼活帮你接回了两条腿,棺材上的东西就当报酬了吧。”白苏本来还忐忑着不知道如何同公孙铃解释,这一次断肢再植的成功,让她觉得自己有恩于他,底气足了不知道多少倍。
公孙铃轻轻哼了一声:“先斩后奏,你这丫头,倒也蛮横。”
蛮横……白苏觉得心灵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这老头子居然毒舌她蛮横……
这时候,一直默默帮忙打下手的小童子端来了一盆热水,阴阳怪气地说道:“水。”
“唔,谢谢。”白苏回过神来,拿热水净了手,又去门外烧着的炉子里煮她的手术器械去了。待她回来,发现公孙铃已经径自躺在棺材里睡下了。
连续高强度工作的白苏也有点疲惫起来,收拾干净用具,她从包中扯了床毯子出来,席地而睡。
这一觉,白苏睡了很久。等她因为肚子饿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她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还不能走路的公孙铃坐在棺材里,皱着眉头,拿筷子敲着碗叫她吃饭,这一幕让她觉得很有一种诈尸的喜感。
“你是顾白苏?”那一天,白苏一边和公孙铃聊天一边帮他换药,并按摩腿部以促进血液循环,公孙铃问了她的名字,不相信地又确认了一下,“你是‘毒观音’顾白苏?”
白苏按摩的手顿住了,她想自己的额上一定冒出了一个大大的“井”字,她几乎是用吼的在说话:“谁给我取的这个外号?!”毒观音,毒观音,怎么听都是邪魔歪道好不好!
公孙铃此刻却笑了:“毒观音,最近两年从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人物,传说医毒双绝,行踪飘忽,救人无数却也喜怒无常,据称毒观音本人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事实却……”眼前的顾白苏,不过是一名身材纤细﹑相貌顶多算得上清秀的少女,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也并不白皙,还有些粗糙,和传言实在是大大的不符。因此他听见她报出自己的名字时,着实有些怀疑。
但断肢再植这样传说中的手术方式,若非他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竟然真实存在。连他都不会的医术,江湖上除了毒观音,还有谁能做到?!
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白苏有些郁闷地给公孙铃的伤口上着药,垂头丧气道:“江湖传言总不可尽信。”她也是前些日子,才听说自己有了这么个囧囧有神的外号,也不知道城璧听说后,在信里该怎么笑话她。
“话说回来,”白苏抬头问道,“你功夫这么好,怎么会被人砍了双腿。”
刚刚还满脸笑意的公孙铃忽然就变了脸色,他沉默了一会,苦笑一声:“功夫再好,也不及那人。”
“谁?”
“萧十一郎。”
白苏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公孙铃察觉到了白苏手下的迟疑,便问道:“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吧,”白苏没有抬头,仔细地将结合处重新包扎好,淡淡道,“他断你双腿的原因呢?”
公孙铃闭着眼睛,沉默良久,当白苏几乎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你不必知道。他伤了我,自有他的理由。”
“你不怨他,反而在佩服他,”白苏观察着公孙铃脸上的神情,认真道,“的确,伤你的若真是萧十一郎,必有他的理由。”
“你很相信他?”公孙铃睁开眼,看着神色淡定的白苏,道,“这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白苏挑眉:“风四娘?”
正文番外小剧场(二)变声记
再帅的男人都曾经有过变声的不堪回忆。
话说连城璧接手山庄事务后,每天累死累活地处理各种事情,再加上母亲去世的打击,他老是感觉喉咙不舒服,说起话来有点难受,他想,可能是劳累过度的原因。然后终于,有一天早上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大家应该还记得,我们的连城璧童鞋从小就讨厌喝药,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看大夫。他觉得,自己身体这么好,抗一抗,过几天就会好的。
谁知道,过了几天,他话都快说不出了,但是为了不看大夫,他尽量少在人前说话。神奇的是,忙得要死的连文练武两总管兄弟居然也没发现自家公子的异状。
这天,刚刚办完公差回来的易双一进屋,就看见新任庄主一个人坐在凳子上默默地喝着粥。
易双本来也是很不爱说话的人,但完成了任务后总该对任务派发者交待下情况,这是他当杀手时就有的职业操守。
所以,他对连城璧说话了,于是,连城璧也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