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子骂了起来:“他娘的你是不想活了吗!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抡起拳头便要打过去!
只听一个字:“慢。”
眼看拳头就要落到老板的身上,座位里只响起这一个字,音调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黑豹子的耳朵里。
黑豹子放下了手。
他不想放,可他不得不放。
声音进入他耳朵的那一瞬间,他的耳膜都似要被震破。
黑豹子心中越是惊慌,面上越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大声道:“是哪个贼王八在说话?”
很快有人回答他,语调平和却不容忽视:“我不是贼王八,这里也没有什么贼王八。”
说话的正是方才那名男子,四大名捕之一,铁手铁游夏。
楼中人的视线都不由转移向了铁手。
他仍坐在那里,坐在那张桌子边上,淡定从容,说道:“这位兄台丢了银子,就应该去报案,让官府来找。若是怀疑银子被人偷到了快意楼,也该与老板好好商量着一起找寻,这般二话不说就动手,可不是好汉行径。”
琉璃忽然感觉到,铁手这时候说话,与刚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气度。
若说刚才他说话,只是温和有礼,这会儿却在温和有礼中隐隐透出一种宗主气度,让人不敢小觑。
这是琉璃的想法。
黑豹子和他的手下此刻只有一个感受:
——痛。
铁手每说一个字,字字句句便像一记拳打在他们的脑袋里,打在他们胸腔,打得他们生疼。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有什么瘾疾突然作了?黑豹子是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让他们疼痛的竟是铁手说话声中所含的内力。
这种内功,通过声波而传,还能如此绵绵雄厚——黑豹子想不到会有,他根本不敢想象世上会有这种内功。
他和他的手下只觉难受得很,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想快点去找大夫。
黑豹子的手指了指铁手,道:“你、你等着!”
铁手笑道:“好。”
他这才又端起桌上的杯子,轻呷了一口杯中白水。
这一个“好”字,黑豹子又是气息一闷,朝着身后摆了一摆手,众人退去。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十几个人,就这样看起来灰溜溜地走了,在场的人都傻了眼。有几个客人以为是铁手所说的话,将黑豹子他们劝动了;而快意楼老板和琉璃等人却深知,响天帮的人哪里会被几句话给轻易打了。
尽管不知黑豹子他们到底是为何而走,那快意楼老板还是深谢方才仗义直言的客人,忙走了上去,对铁手表示感谢。琉璃在旁,见自家老板和客人说上话了,遂知趣地离开。
快意楼共有三层楼高,其中琉璃的卧房在第二层,她只说自己刚才被吓着了,要重新梳洗一番,自己走上去了。
二楼的栏杆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青年,穿着打杂的衣服,静静地立在那里,比一杆标枪还要直。
琉璃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往日里见他,他就隐藏在打杂的小厮人群当中,平平常常貌不起眼,连琉璃有时都觉得他是不是就是个打杂的出身了。然则这一刻,她现,他还是和自己第一次见他时没什么区别,还是那个既坚忍又傲然还带着点朝气的气势迫人的剑客。
琉璃走过青年的身边,低着头,低着声音问了一句:“刚才是不是你出的手?”
青年道:“不是。”
他动也不动一下,眼睛看着楼下。
琉璃奇怪地道:“你看什么?”
她的视线也随之一转,只见楼下那客人还在与老板交谈,老板的脸上有笑容,看起来与那客人谈得很是愉快。
青年专注地注视楼下那客人的侧脸。
琉璃瞅瞅楼下,又瞧瞧青年,她看见青年的眼神中有一种她从未看到过的大约可以叫做温柔的东西。
琉璃简直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她胳膊撑着栏杆,开了一句玩笑,道:“那个人长得倒是不赖,你看上他了?想不到你竟还有断——”
青年打断道:“琉璃姑娘!”
他当即把头转了开去,目光四处游离,耳根透出了一点红。
琉璃一怔:不会吧?开个玩笑戳中心事了吗?
隔了一会儿,琉璃见楼下那客人找上了刚才的说书先生,她遂不再关注,又问了青年一次:“真不是你出的手?也不是我出的手,怪了,那他们怎么突然就跑了?”
青年见她将话头转了,舒了口气,继而一侧头,盯着她,反问道:“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