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没有立即说话,一边走着,一边灌了一口酒,才道:“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嘛。”
另一条街,刑部。
朱月明的笑容万年不变,说出的话来却很不好听,他叹着气道:“这个丁河捕头啊,我如此看重于他,他居然当值期间只知吃喝玩乐,一个盗窃案子,给拖了两月,还得麻烦崔三爷才破了。成大捕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罚他。
无情道:“有朱刑总处理此事,我自然放心。我知晓朱刑总为社稷操劳,事务繁忙,手下人渎职,自然怪不得你的。不过,别人恐怕便不会如我这般深知朱刑总。”
朱月明哈哈笑道:“大捕头果然是我知己,有大捕头知我就够了,别的人如何评价于我,我是不在乎的。
无情摇摇头道:“话虽如此,朱刑总的颜面关乎刑部的颜面,我却是在乎的。”
朱月明笑道:“那依大捕头的意思?”
无情一笑道:“依我的意思,一个普通的盗窃案子,拖了两月未办,还有留在刑部的必要吗?”
朱月明即刻鼓掌,笑道:“大捕头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把他给辞了。”
无情颔道:“那么,一切有劳朱刑总了。”
朱月明的笑容没有消失过,正待接话,眼睛余光一瞄,忽见房门外站了一个身着青衣、腰间佩剑的孩子。
正是三剑一刀僮当中的:何梵。
何梵虽无官职在身,然而身为无情的贴身剑僮,出入刑部向来自由。
朱月明笑道:“看来大捕头是有事啊?那我就不留大捕头了?”
无情望了一眼何梵,再转看向朱月明,抱拳道:“告辞。”
他言罢转动轮椅。
朱月明嘿嘿一笑,目送无情离去。片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朱月明与他的手下。
那手下见无情一走,立刻道:“我们真要把丁河给辞了?”
朱明月笑得一团和气,道:“为什么不辞?一个普通的盗窃案子,拖了两月未办,最后还得让追命破了——这么没能力的人,还有留着我身边的必要吗?为了这么一个没能力的人,我们有得罪无情的必要吗?”
这时候,无情已出了刑部,灰蒙蒙的天正飘落着一片片雪花,百姓们打着伞,穿行于汴京的街道。
无情望着雪,问道:“什么事?”
他这句话,是在问何梵。
何梵忽然来到刑部,必然不会是跑来玩的;况且,无情现,何梵此时的脸色很黑,很不好看。
何梵十分不满地道:“在瓦子巷,有一个人冒充公子您。"
原来,四大名捕的亲信遍布全汴京,所以有人冒充无情的事,自然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三剑一刀僮的耳朵里,而何梵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报告给了无情。
无情并未像何梵那般怒气冲冲,反而轻轻笑了,道:“冒充我?”
何梵怒道:“是啊,不但有人冒充公子您,还有人污蔑您和二爷三爷四爷横征暴敛。公子,要不要我和阿三老四幺儿去把他们都给抓起来?”
无情的手指扣在轮椅扶把上,忽而又一笑,道:“去看看吧。”
神侯府内,李下瓜田阁中。
诸葛先生翻着《吞鱼集》,薄薄一册书,前面一大半皆是一个个人名;而在最后十页,则是一片空白。
诸葛先生摸了摸书页,许久,忽然将书放至鼻端闻了闻,然后终于露出笑容,吩咐下人取一碟灯油过来,才问道:“你们在路上可有看过这书?”
他问的是铁手和追命。
铁手立即笑道:“我和三师弟在路上讨论过,这书的纸应是灯油纸。”
诸葛先生问的是书,而铁手回答的是纸。
所以诸葛先生又问:“灯油纸是什么?”
追命答道:“灯油纸是下三滥何家所造,平常书写与一般笺纸无差,但若书写之前先将它浸入灯油之中,而后晒干再来写字,墨迹并不会显示出来,除非再将它浸入灯油一次。”
诸葛先生笑道:“你们都很聪明。”
追命笑道:“可是世叔,您明明也早已经看出来了。”
这时,刚才的下人已将灯油端了上来,诸葛先生小心翼翼地将《吞鱼集》空白之页一一浸入其中。大家等了一会儿,再将书拿起之时,果不其然,书上的字迹全部显示了出来。
触目惊心,这书上面所记载的竟全是近几年来江浙一带贪污军饷和赈灾款的证据,贪污之大竟足足有上千万两银子。
诸葛先生和铁手、追命都深吸了一口气。
诸葛沉吟了一会儿,迅道:“略商,这书既然是你找到的,你现在先跟我进宫面见圣上,秉告此事。至于宁大人,我会请官家将他提审。只要有我们保护,一切不成问题。”
铁手即刻道:“世叔,这案子就由我来接吧。”
诸葛先生摆手,道:“不,你才回来,这事我让你哥舒伯父去办就好。”
言毕立刻行动,叫来了哥舒懒残与宁言。
宁言听完此事原委,知道了诸葛先生必会承办此案,先是谢了大恩,再因担心父亲安危,欲与哥舒懒残同去新城县。
诸葛先生答应了下来。
宁言又忧心道:“已经这么久了,他们不会对爹爹……”
铁手安慰道:“你放心,四师弟一直在大理寺,不会有危险。而且,令尊把他们所犯之案的铁证都写进了《吞鱼集》里,那些人没有拿到书之前,是不会对令尊动手的。拿到了书,在没有搞清书中秘密、未辨书之真伪之前,也是不会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