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朔风哀哀,细雪扬扬。
痛苦街苦痛巷,一座府邸于此昂然矗立;四面四座楼,高耸入云端。
那是在繁华迷梦的汴梁城中独树一帜的气势。
神侯府内,结着霜的老梅树在严冬也开着花。冬风一吹,梅英轻摇,它悠悠飞进窗内,飘落棋盘之上。
黑白的棋子,混着那一朵艳极的红,显得略不协调。无情抬手,欲将它移开,忽听一个声音响起:
“大师兄你别动,这一子该我下的,你要是把棋局弄乱,那可就不好了。”
无情听懂追命的言下之意,道:“我不会对一个快要输了的人出老千。”
梅英未动,仍与棋盘做点缀。
追命笑道:“哎,我开玩笑的。下不过你,连说也说不过你,你让我逞逞口舌不行吗?”
他又拿起了一枚棋子,盯着棋局许久,道:“花放那儿挺好看的。”
无情摇道:“还没输呢,就认输,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况且,平时只有人家说不过你的份,怎么,三师弟你还会说不过别人?”
追命将棋子在指尖转了个圈,笑道:“你都说了是平时,可跟你下棋,我头晕啊。”
话刚落,忽听门外几个小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叫着“二爷”,无情和追命的眼睛一亮,一同转头看向门口。
铁手一身风尘仆仆,刚从夔州回到京城便立刻赶回神侯府。院子里,雪花梅花一齐飘洒,落在他的双肩。
他碰上正在玩耍的三剑一刀僮,便一一问了他们:“这段时间你们过得如何?学业和武功可有进步?给你们带了有好东西。你们家公子在哪里?还有你们世公和三师叔四师叔都有谁在家?”
三剑一刀僮很是高兴。
四个孩子已有很久没有见到铁手了。自易水一案,铁手挂冠离去近一年;好不容易前些日子决定回归,在家里待了才不到两日,便又奉命去夔州办案。转眼冬来,铁手终于回到家,四僮都一边争着抢着回答铁手的问题,一边带着铁手去见无情和追命。
小阁的门未关,铁手步至门槛,拍拍身上落雪,瞧见的无情和追命的身影,心中欢喜,笑道:“大师兄——”
还有一声“三师弟”未及出口,忽有一物迎风而至,直射铁手。
铁手用手轻轻一抓,握在手中,摊开掌心一看,却原来是一枚棋子。
铁手笑道:“三师弟,不会我才一回来,你就要试我武功吧?”
无情这时也在微笑,道:“二师弟,你回来了,坐吧。你不要理他,暗器手法差成那样,还好意思出手。”
这个“他”自然是指追命。
追命早起了身,拿了一个空杯子倒水,一边笑道:“二师兄你坐,给,喝杯水解解渴。”
无情的茶盏里的茶则还是半满。
追命觑了一眼,遂又坐下,抓起葫芦喝了口酒,笑看着无情,道:“当然不能跟你比,跟你一比,无论是我那点暗器手法还是那手围棋,都不值一提。大师兄,你既然知道就放过我吧。现在来了个高手,让他陪你。”
铁手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笑了笑,看向棋盘,道:“你们在下棋?”
无情道:“嗯,没想到正巧你回来了。如何?还顺利吗?”
铁手道:“一切都好,你们放心。”
无情和追命点了点头。尽管他们知晓,这次的小案,凭着铁手的本事不在话下,但总归是要问一问的。
铁手将话头一转,又道:“不过我今日在回来的路上,在城外,看到了六分半堂的狄大堂主。”
无情道:“他找你?”
铁手道:“不是,碰巧遇上。只是看到他,我忽想起一件事;之前我还在连云寨之时,听说京城里出了大事,不过那时我辞官远离京城,倒是不甚了解。”
追命道:“没错。关七失踪,雷损身亡。”
铁手叹息道:“怎么会这么快?”
京城武林道里,迷天盟与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这三者势力必然不能共存——铁手又怎会不清楚这一点?只是没有想到,局势会转变得这么快。
无情道:“你好像不太满?”
铁手沉重道:“苏公子为国为民,我一向是很敬佩的。只是……为什么大家一定都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无情淡淡道:“雷损不论别的,偷袭世叔那次我还记得。”
铁手道:“是……”
他虽向来与人为善,从不记仇,但若有人伤害到的是他的世叔和三个师兄弟,那就万万不同了。虽说那次诸葛先生也断了雷损三根手指,但诸葛先生的伤,铁手始终放在心上。所以雷损身死,铁手也并不感到如何。
方才,铁手只是为这个江湖世情而叹息。
闲说几句,铁手牵挂起一事,道:“这事待会儿再说吧。四师弟呢?”
追命笑道:“你果然最关心的还是四师弟。”
铁手道:“我刚才听小二说你们都在家,不过世叔一大早去了宫里,但四师弟还和你们在一起,怎么现在不见他?”
无情道:“四师弟刚刚去了刑部。”
铁手问:“去刑部干什么?”
他望了望窗外天色,黄昏时分——在这种这种时候去刑部,必定有事。
追命笑道:“二师兄,你这话问得奇怪。老四去刑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