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安泰帝亲信,太上皇不可能点头,直接“悖论”。
“想明白了?”知府喝完茶,师爷赶紧倒上,“他王子腾就算想要给本官带话,又能带什么?正所谓‘文武殊途’,他这封信虽说并无实际内容,反而让本官高看一眼,至少是个知进退的;要是他真的亮明态度让本官做什么,反而不好收场。”
“区区武夫,有何资格支使朝廷一方父母!”师爷满脸不屑。
“他的亲笔信,本官还是要给面子的。”知府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语,“那个薛蟠,你不是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吗?现在薛家还在到处使银子走动,显然是未得要领,如此表现当真今非昔比,若是薛老先生还在,哪个不长眼的敢玩这种手段?”
“怕是活腻了才做。”师爷轻轻一叹,“东翁,学生虽说也未见过这位老先生,却不止一次听到过他当年的风采,又有‘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传承,谁能想到区区十余年,堂堂金陵四家之一的薛氏,竟能败落到今日地步?
不瞒东翁,那些个本地大族也曾接触过学生,只要求在必要时不说话即可,可是学生早就听说,薛家已经开始变卖金陵区域之外的江南产业,就连城中和附近也都在转交给薛家二房,显是已经在退让,这些个不知死的商贾之辈,竟是连区区数月都不愿等。”
“商人重利、无商不奸本就是先贤古训,如今看来竟是半分不错。”金陵知府不屑的摇摇头,“罢了,薛家之事依此办理吧,横竖还有半年多点儿,本官就要致仕离任,剩下的事情让下一位头疼吧。”
“这——”师爷表情愕然,“东翁去岁刚过半百,何以奢谈致仕?”
“恩师去后,我在朝中再无根基,不退还等着别人赶吗?”知府显然不甘心,但也知道没办法,“朝中如今——哎!”
师爷长揖而立,不再多说。
“好了,不要作此小女儿态,本官宦游多年,若能当真全身而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知府含笑摆摆手,“正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你看薛家,今日如何?又或是贾史王三家呢?还有他们的亲族,扬州我那位同年,你也不知吗?”
();() “林大人当初探花及第、迎娶公门嫡女,何等风光?想不到如今也会如此难于进退。”师爷轻轻一叹,“朝廷今日,当真寒了我等忠臣孝子之心;前些日子学生还曾有幸得见李祭酒,可惜他海内大儒、桃李天下,竟也只能垂钓为乐。”
“更何况,他们各家之间也是互相帮扶的。”知府目光深邃的看向扬州方向,“如今竟都落得如此,本官又岂敢再有妄想?”
师爷表情猛变,讷讷不敢再言。
扬州,巡盐御史衙门,后宅。
一个孤寂的身影端坐在书桌前,依然在书写着什么,有些过于瘦削的长脸还能看出年轻时意气风发,现在只剩下疲惫,目光却仍然锐利;书房门响,两道人影慢慢进入,却是一个丫鬟扶着另一个脸色苍白的美妇人。
“玉儿睡下了?”男子赶紧起身,接下美妇人的同时,摆手示意丫鬟出去。
“我让雪雁陪着,刚刚睡熟了。”美妇人勉强露出笑容,“老爷,何事如此着急,竟让你连过年都不得休息?”
“请罪的折子,必须在‘开印’朝会前送去。”男子表情苦涩。
“老爷勤勉多年,就是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怎么每年此时都要请罪?”美妇人非常不满。
“夫人,慎言!”男子苦笑着劝住妻子,“年初朝廷定下的税额是不低于三百五十万两,可我完成的总数,竟是只能勉强达到三百万两,多年来难有寸进,朝堂对此颇有不满,幸而陛下仁慈,未予加罪,但我岂能不识抬举?”
“三百万的银子还嫌少?”美妇人更加生气,“老爷,妾身虽说不通政务,可也记得当初刚到扬州,那年的税额是多少?区区两百万不到吧?老爷不过数年就提高一半,竟然还需要年年请罪,岂不是寒了臣子之心?”
“。。。。。。”这一次男子也未反驳,只是表情复杂的看向东厢方向,“夫人,上次我说的事情,你给京中传信了吗?岳母大人如何回复的?”
“自然是欣然应允。”美妇人点点头,“只是,玉儿若是一人前往,谁来照顾她?林家在京中的老宅多年未用,家奴也多数都被遣散,无论如何也难说合适。”
“这一点我考虑过,想来想去只能豁出老脸,劳烦几家老亲照应。”男子早有考虑,“至于路上之事,我让府中西席雨村先生跟随,自去岁开始,朝中就有起复旧员的风声,传播至今未有中断,想来不是假的。”
“老爷准备举荐?”美妇人明显一愣,“你不是说他不可。。。。。。”
“此一时、彼一时。”男子面露无奈,“如今我手中近乎无人可用,只能让他顶上;到时给存周兄书信一封,请他代为引荐给王家。”
“如此——也可!”美妇人这才点头,“想来他定会尽心!”
“夜了,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