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奇没有听出周予的不快。“,你知不知道,我们泳柔最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她自问自答,“应该没有吧?要是有,她肯定会告诉我。老实说,如果她以后跟谁在一起了,我会很伤心的。”
周予心内一跳,“为什么要伤心?”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呀。她以后结婚了,我一定会在她的婚礼上哭得很凶的。我们从小都约好了,将来要给对方撑腰的,要是她遇到什么混蛋,看我不揍死那个人。”
齐小奇在暮色中骑着车,眼前的路笔直坦荡一如她的内心,与她相比,周予的内心则像是白雾弥漫的群山,朦胧而空旷,周予不知世上有这样的友谊,因她不曾拥有过,她的情感太过寡淡了。为什么要为了好友跟别人在一起而伤心?她想,若李跟谁恋爱了,心田跟谁恋爱了,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方泳柔跟谁恋爱了呢?一想到这里,她感到心中有个小人,正用力地别过脸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若方泳柔结婚了呢?她会像齐小奇一样在婚礼上大哭吗?
她不会。她压根不会去参加婚礼。她会当作从没认识过方泳柔,从此远远走开。
*
“来,我们提前祝方老师新婚快乐!”
客厅茶几上打着一只滚着热汤的电磁炉,假期留守学校的老师们聚在方细与虞一的公寓里,共度2o11年的最后一顿晚餐。众人举杯庆方细即将成婚。
方细本该回村里去陪小侄女泳柔过生日的,可明日元旦,方冯温三家定了要行合生辰的仪式,她实在不想连着两日见到家里那些人,因此留在公寓跨年。
虞一也在,这倒意外,她就算不回家去过节,也总有些莺莺燕燕的邀约,自冬节夜突如其来的自白后,她愈觉得虞一这人难以捉摸,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她也不该去深究什么。
虞一说,我喜欢过女人。
她听了,登时沉默,倒不觉得有什么难接受的,只是此前从未遇见过,也可能是她对身边人的爱恋纠葛太不关心,何况街头巷尾上大张旗鼓的都是些叫人看了长针眼的痴男怨女,两个女子走得近些也难瞧出端倪。
见她没有回应,虞一大概担心她反感,也就不再细说。
自那之后,忙工作,又三天两头被温水鸿叫去走亲访友,再没与虞一认真说上几句话。跨年夜,她们分坐茶几两侧,中间隔了好几个人,虞一当然还是那样光鲜美丽,看任何人都眼波深情,可她们再也不会有执手对视唱《红豆》的时刻了,方细想到这里,忽而有些怅然,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她喜欢过女人,而她要结婚了?可她们之间从未生过什么,又有什么好避嫌?
也许还是因为她守旧又狭隘,在任何时刻都选择了与虞一截然不同的道路吧。
一顿火锅吃得热热闹闹,话题不够亲密,正让方细感觉舒适,同事们知礼节,帮忙清洗完毕才逐个告别,虞一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直躲在阳台,哼着小曲喝酒,方细送走最后一位同事,走到阳台上去。
“方老师,再喝一点吗?”虞一已喝尽高低三个瓶罐。
“你怎么总在喝酒?”方细忽然回想,虞一搬来以后,她喝酒的频率也变高了。
虞一表情烂漫,毫无忧愁之意,“没办法呀,我们不是已经到了一个不喝点酒就没办法说出心里话的年纪了吗?”
她走过去接虞一递来的啤酒。她也开始喜欢喝酒了。
“怎么样?方老师。有觉得幸福吗?”
“你说结婚?结婚跟幸福一定要有必然联系吗?”
“不然呢?结婚应该跟什么有联系?”
方细说:“比如说,方便?结了婚,就再没人催你结婚,没人给你介绍对象,也不会被人追求,这算不算一种方便?”
虞一笑笑,不置可否。
“对了,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方细总算提起,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我没觉得有什么,真的。”单是这句话就让她口干,她喝一口酒。
虞一含笑的目光投向她,好一阵,像在审视。“你是说,我说我喜欢女人。”
方细纠正道:“你说的是,你喜欢过女人。”
“噢。”
“什么时候的事?”
“高中。高二,1999年,跟现在一样,末日之前。”虞一换了个姿势,更加放松地倚靠在阳台外墙。“要听吗?”
“说说看?”
“也没什么,我们是同学。我喜欢她,她说她喜欢男人,后来,她就跟一个男同学在一起了。”虞一有些顽皮地笑了,“但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