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星曜转头看着仓路郎,眼神里流露出恳求之意,歉然道:“仓少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请求?”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仓路郎凑近他的脸,点头道:“你说,我答应就是。”沙星曜深受重伤面对残忍的索命四使时所表现出来的铮铮铁骨给仓路郎早已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刚才的短暂交流更是让仓路郎对他的见识和勇气敬佩有加,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助他完成未了的心愿。
沙星曜又连咳数声,脸上却似露出了一丝笑意,强撑着一口气道:“拉菲是天使般的女孩,能读懂人心,身体会光,几年前从异元山庄逃出来找她生父……玄精教一直在找她……要抓她回去……我……我想请你照顾……她……帮她找到父亲……将来她一定能帮……”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已几乎听不清了。
仓路郎凑到他耳前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去吧,我答应你,一定照顾好她!”沙星曜把目光转向拉菲,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已说不上来,一口气落下,合上了眼睛。拉菲撕心裂肺大哭,凄厉的哭声穿破了夜空。
仓路郎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博士爷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忽然跳到仓路郎的肩头,扯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却不无兴奋道:“一定要带上这小女娃,她是混血儿,算得上是我们同类人,唯一的一例,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他一下子跳到正趴在沙星曜身上哭泣的拉菲背上,拍了拍她的肩道:“小女娃,别哭了,我们该走了。”
拉菲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样子,继续哭。博士爷用力拍了一下,不悦道:“我老人家说话你听不见吗?走啦!”
拉菲呜咽道:“你也是逃出来的吗?还是来抓我的?”
这时,山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呐喊声。仓路郎急忙将拉菲拉了起来,道:“有人来了,快走!”
拉菲道:“可星叔还在这儿。”仓路郎道:“会有人替他安葬的”。说着,背起她朝另一个方向急奔而去。
仓路郎一路急奔,一口气跑了七八里地,远远看见了东兰县城门才缓了下来。城门尚未开启,三人便在一个低洼处坐等。此时天已蒙蒙亮,大路两旁都是小树林,但树木无不枯萎凋零,在风中簌簌抖。已是仲春时分,本该是一派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充满生机的绝美景象,却满眼尽是枯黄衰败犹如寒冬的萧杀之象。
仓路郎心情沉重。他自幼在无回岭与兽为伍,与树为伴,同声共气,心中直把它们都当作自己的伙伴,甚至亲人,相依相伴,其乐融融。但凡有动物、树木得病,必千方百计救治,喜则同喜,悲则同悲。看着眼前枝秃叶枯、草木萧疏的凄凉景象,想起沙星曜临终前的忧虑,一切并非天灾,实为人祸,他几乎能感受到树木内里的悲凉和哀嚎,心中大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对着一棵枯树默然而立不住唉声叹气。
一路上,博士爷趴在拉菲背上兴奋不已,缠着她问这问那。拉菲一言不,顾自饮泣。到得城外,博士爷在两人身上跳来跳去,想找一个说话,却没有一人搭理他,心中不快便靠坐在一棵树根上生闷气。忽觉背上一痛,他惊跳起来,伸前肢到后背去抓却够不着,不由双足连蹦,大声呼救。拉菲见他又跳又喊的滑稽样子,扑哧笑了起来。仓路郎急忙跑过去,看他背上叮着一个蠕动着的白色小虫,伸手捉了起来,细细地看,心想,难道这就是沙星曜讲的精元蛊虫?
博士爷跳上仓路郎的手臂,托着眼镜端详虫子,忽然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子,将虫子装了进去,道:“这虫子应该是果拉达博士的研究成果,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仓路郎道:“你最好研究一下,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它。”
博士爷忽然跳到拉菲的身上,指着后背道:“女娃娃快帮老人家挠挠,痒死了。”
虫叮的部位红了一片,拉菲一手托起他,一手在他背上痒处轻挠。博士爷不住随她的手势扭动身子,嘴里直叫“舒服舒服”。
正说话间,城门开启,三人立刻进城。仓路郎见到一家客栈便要进去,忽然想起身上一点钱都没带,一时不知所措,正自犹豫,一旁的拉菲笑眯眯道:“我有钱。”说着,递上了她的钱包。仓路郎大喜,道声“不好意思”,进去客栈要了间上房。店小二认得拉菲,知她是沙星曜的干女儿,十分热情,一分钱都不收。
三人进得房间,博士爷看见什么都觉新奇,忽而跳到床上,忽而跳到桌子上,东瞅瞅,西看看,满房间乱跳。仓路郎不去理会他,对拉菲道:“待会我们洗漱一下,吃点东西,要尽快上路,这里……”
拉菲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要说,这里马上就要出事,我们去买点衣物化装一下,别让人家认出来才是,最好能买两匹马……”
仓路郎心里想说的话竟都被她说了出来,不由暗暗吃惊,沙星曜说她会读心术,果然神奇,却不知身上光又是什么神技。
拉菲冲他神秘一笑,显然已知道他的想法。这时,博士爷凑上前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拉菲“哼”了一声,撅了一下嘴,学着他的口气道:“你们一男一女,正好化装成夫妻,那你们要把我化装成什么?”
博士爷楞住了,显然被她说得分毫不差,朝仓路郎看看,仓路郎也朝他看看,两人忽然一起大笑。
拉菲道:“这里我熟,我知道去哪儿弄。”说毕,推开房门,急匆匆地跑出去。
仓路郎用手指弹了一下博士爷脑门,道:“装什么夫妻,做年纪大些的男性才好。”
博士爷跳到床上,笑道:“机会难得,机会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