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的这脸,偷偷打架了?”
“没有没有,又不是小学生,怎么会打架呢老师,我们就是玩闹不小心撞到墙壁了,涂点药就没事儿了,骗您我是小狗!”
医务室内,宋达巧舌如簧的天赋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好说歹说终于把医务老师满腔狐疑勉强打消一半。
确定其不会上报班主任与教导处后,宋达终于松了口气,合上门,转身回头去看帘后沉默中的俩人。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丢个垃圾也能打成一团?”
宋达简直一头雾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嘴馋突然想喝饮料,翘了午休钻进小超市,出来时拉环还没开,墙后的动静率先把他吸引。
原本凑近时是想偷看个热闹,结果瞅见扭打对象,当场把他可乐都吓掉了。
毛毛细雨中俩人扭打在一起——说是扭打都不准确,单方面是路炀在揍人,贺止休一言不发地任人鱼肉。
宋达冲上前拉开时,路炀那身总是干净整洁的校服都拉出道道折痕与脏污,拉链当啷作响,雨水与青苔沾附而上,拳头落下去时夹雨带风,镜框在动乱间不知被谁踩了一脚,当场碎成两段。
宋达上次看见路炀这副模样,还是在许多年前池名钧刚离世那会,有人暗地里偷偷嚼那场事故的舌根,话说的又毒又难听,不明所以的人路过听见都得皱下眉的程度,偏偏被路炀听见了。
于是平日里向来无动于衷冷言寡语的少年,当场抓着人就是一个拳头下去,打的毫不留情,最后还是好几个人死拉硬拽才勉强停止下来。
宋达认识路炀很多年,知道发小向来是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过路炀生气,除此之外任凭发生什么——哪怕是滑板被他妈亲手烧在了眼前,他也没有彻底动怒过。
他原以为不会有机会看见第一次,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学校里见到,还是与眼见关系要比他更好的贺止休身上发生。
正值午休,综合楼内隐有动静,走廊上老师的细微交谈与脚步声接一连三扫过,与医务室内难捱的死寂形成鲜明反比。
贺止休坐在床沿一角,面庞倾斜朝下,从侧面望去,隐约可以窥见嘴角处泛着道明显的青紫。
那是方才路炀一拳砸下去遗留的。
“是我的问题。”
窒息的沉默中,贺止休终于开口,他声音嘶哑的仿佛声带被人撕扯过,几乎听不出原音,缓慢而艰涩地说:“跟路炀没关系,是我的错。”
贺止休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一点整个三班都清楚,即便他隔三差五会出现唯恐天下不乱的一面,但那也仅限于无关紧要的玩笑。
他似乎天生知道如何拿捏人与人之间那种微妙的距离感,从不越界,总在濒临边界线时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
因此宋达想象不出来他做了什么能把向来冷静的路炀逼得动手,下意识想问,但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身后吱呀一声。
只见方才进门时被他强行拽开(),摁在门边座位上的路炀?()_[((),忽地站起身。
少年被雨淋湿的发梢朝两侧分开,鼻梁上空无一物,那张干净漂亮的脸直白显露在空气中,漆黑瞳孔中寒霜一片,觉不出半丝温度。
出于方才小超市的前车之鉴,宋达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俩人之间。
他苦口婆心劝道:“不管出什么事儿都有话好好说,别他妈动手了,什么天大的矛盾是靠嘴解决不……”
“靠嘴是解决不了,”路炀停在半途,声音冰冷,没有半丝隐瞒,掐头留尾一针见血:“毕竟他准备跟我分手。”
“分——”
宋达惊得险些一口咬破舌头,他错愕地看着路炀,又看看贺止休,表情空白的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唯有潜意识在认同这句话,甚至冒出怪不得。
因为如此一来,过往这俩人的所有反常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宋达在空白中涌出了很多想法,他想问路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更想问贺止休怎么做到的。
但惊愕之中,吐出口的只有:“为什么?”
窗外雨势迅猛,雷鸣一声接一声,仿佛要将天撕裂,闪电穿透玻璃照进室内,将路炀的脸照的瓷白冷峻。
他毫无保留,直白干脆:“因为我要分化成Omega了。”
如果说听见分手宋达还只是呆滞,那么这话一出他直接傻在了原地,整个人好似被窗外的雷鸣当场劈了般,连贺止休终于抬头望来都没注意到。
路炀却没心情在意这么多。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让声音强自镇定下来后,才扬手一拍发小肩膀:“你先出去下,我有话跟他说。”
宋达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目光触及路炀神色,抵在齿关的舌头愣是没能冒出半个字。
短暂沉默后,他才终于重重一滚喉结,压下满腹的疑窦与五味杂陈,浑噩地点下头:
“……好,我去看看老师,免得她待会中途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