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电脑放置在餐厅的实木餐桌上,打开了,又关上,又打开,又关上。
满脑子思绪万千,却缕不出要表达的句子。洗手间橙色的脸盆里泡着全家大小的袜子,昨天晚上慧茹睡觉前泡上的,今天她出去练车,昨天晚上老公说放在那里吧,他来洗。结果一天回来,看见那些袜子还是安静的躺在水里,看着这一幕,结婚八年的慧茹,已经不想去问他,自己拎起那盆袜子,她也不想挑起任何争吵,自己洗洗晒晒便是了。
磨砂玻璃花瓶里的两支香槟玫瑰搭配几朵小雏菊还有一株绿绣球,春意盎然,装点小小的客厅,让归家的眼睛有了落脚之处。成年人的生活中精疲力竭,回归到四寸小家,卸下高跟鞋让脚掌重新感受地板的拥抱,连灯都懒得开,多少个下班回来的夜晚,就这样呆坐一会儿再重新走进这兵荒马乱的世事沉浮呢?
再说回慧茹初中的事情吧,以前觉得漫长的一分钟,现在却短暂得连呼吸都跟不上,慧茹渐渐长成14岁的少女,脸颊的婴儿肥稚气红润,可思想却是跳了一个很大的台阶。
情窦初开的她,在跑跳时能清晰感受到胸脯在起起伏伏,宽松的短袖也阻挡不了她们的潮起潮落,除了胸脯的变化,她幻想的童话故事也进入了懵懂躁动的青春期,想要另一用力双手的陪伴,想要充满男性力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她很漂亮,我喜欢你之类的甜言蜜语,甚至想要下雨天有男生给她撑伞或者披上他的校服……慧茹期待暗恋某个男生或者期待谈个恋爱,她幻想着有两个男生同时喜欢她,他们争着要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从而让慧茹做出艰难的选择……
好的,纯爱故事,说来就来。
初二时,慧茹班里新转来一个男生,比慧茹高一个头,壮壮的又不显胖,白净的脸颊两侧也是稚气的婴儿肥,嘴角上扬的时候能看到一对小酒窝,一头浓密的头仿佛在唱一生命力旺盛的歌曲。这个男生被老师安排在慧茹的后面一桌,坐在慧茹的斜对角处,他抬头就能看见慧茹骄傲的后脑勺,那个小脑袋正在埋头记录老师上课的笔记,抬头,低头,写写,找文具,收拾书包……这些都被后桌新来的男生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为了多听英语磁带,爸爸给慧茹买了一个纽曼的随身听磁带机,拥有磁带机的慧茹,当然不能仅限于听英语,还新添了很多盒音乐磁带,比如Tins,林俊杰,飞儿乐队,莫文蔚,王力宏……同学们之间也是互相分享各自的磁带,大家轮流带回家听,第二天再互相交换,喜欢的歌还会把歌词抄写在漂亮的信纸上互相借阅。慧茹写作业的时候,也会带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写作业还能一边哼唱《下一站天后》,蹩脚的学着粤语唱:“即使有天开个唱,谁又要唱……”小姨有时候进屋看她这样“沉浸式写作业”,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在身后轻轻帮她关上门。
初中二年级,那是距离现在多么遥远以前的时光了呢?
那个夏天,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仿佛在炫耀这个世界只被它所主宰,它要暴晒来宣告它的主权,让我们渺小的人类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每天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在学校的小土路上,慧茹会现那个男生或偶然或有意的出现在她面前,也不和她打招呼,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靠近也不走远。
那个时候我们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脸上眼睑下零星的小雀斑,而你依然为我心动,我们可以不亲吻也不牵手,只要静静地看着彼此,一起走在校园的林荫树下,世间最纯洁的感情也莫过于此,如一颗透明无暇的水晶球在诉说着只属于童话书的剧情。
有一天,放学回家,打开书包,慧茹现里面多了一盒周杰伦的磁带,还有一张信纸,摘抄着《晴天》的歌词。
“吹着前奏望着天空,
我想起花瓣试着掉落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充满稚气的笔迹,歪歪扭扭地抄写在一张布满粉色樱花瓣图案的磨砂信纸上,最后的署名不是周杰伦,而是那个男生的名字“杨光”。果然是非常阳光的名字呢,和他的眼睛一样,会光。
慧茹看着磁带和那张信纸,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毕竟小说不是白看的,但是她把磁带和信纸拿出来放在书桌上的时候,呼吸变得局促,紧张与兴奋居然同时来临,她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也没有手机,这种紧张的心情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放学路上又看见杨光了,慧茹知道是在等他,她不知所措,只好掉头赶紧从另外一条小路跑开了。
来到班级,看见杨光已经坐在她后排的位置上了,他骑自行车当然比她快,他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慧茹,看得慧茹那一天上课都不敢转头,怕回头就对上他的目光。满脑子搜寻小说里的情节,以及电视剧《还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看是否能找到合适的方式来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是该答应他还是拒绝他?当然慧茹想着还是要拒绝他的,毕竟她知道早恋是不对的,是那些所谓“装成熟”的同学才会做的事情,而且答应他就要跟他牵手甚至亲吻,这些行为在当时的慧茹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
她不能摘掉好学生的头衔,堕落到老师的黑名单上。她不能容忍自己的行为有丝毫的偏离轨道。
这些烦恼一直占据慧茹的心,她之前没遇到这个情况,没有经验。回家也不敢说,甚至是好朋友也不敢提,她觉得自己足够独立足够成熟肯定能处理好。可惜,她是笨拙的。和她第一次来月经时,内裤脏,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堂姐后来现的问她,她支支吾吾的说:不是她来月经。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月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