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翁擺擺手,示意王菽去烹晚食。老人家腳步放輕,過來看王葛撕好的竹絲,小心拿起一根,入手才知道有多軟,對著光看,可見竹紋理的光澤。
王葛撕完手中的了,才發現大父坐在跟前。「呀,都這麼晚了?」
「不急,我叫阿菽去烹晚食了。阿葛,大父問你,你是不是想今年就考匠工?」
匠工考試也是每年一次,也是去縣裡考,時間是固定的,在九月下旬,須八月之前到鄉里報名。
同年的匠童只允許榜上前十者報考。不過每個匠童終生只能參加三次匠工考,為求穩妥,不浪費每次機會,夠資格的匠童一般都選擇參加次年九月的匠工考。
王葛靦腆一笑:「讓大父瞧出來了。是,我不想多等一年。」不想再做大齡考生。
王翁將手中竹絲一捋,傲然道:「我孫女光憑這手篾絲本事,要都考不上匠工,那純屬考官眼瞎。」
王葛感恩不已:「大父能信我,我更有底氣了。」
王翁將這根竹絲放回原來位置,聲音放低,但非常鄭重道:「抽空編一張窗蓆子,跟上次姚家拿走的一樣。」
王葛一凜:「是。」大父豈能無緣無故提及姚家,定是阿父把懷疑王竹的事情跟大父講了。
晚食的時候,一家人仍不大適應缺了姚氏,三房自然更甚。王蓬還好,王竹和么妹都是淚汪汪的,整頓飯盡聽他們鼻子的吸囔聲了。
翌日清晨,三房每個人都腫了眼,可見一宿沒少哭。這種事沒法勸,按理說,姚氏做下這等惡事,僅被棄已經是饒她了。
王二郎今天不去田坡,得和其餘收穫了胡麻的村鄰去鄉鎮,每年的胡麻,村里人都賣給同一家油肆。以物易物,全換成陳糧,或黍或麥。糧繳租,餘下的換陳糧吃,柴門農戶基本如此。
枸杞花也裝了半麻袋,可以賣給藥鋪或貨郎。
王葛一邊熬竹葉粥,一邊關注著院裡的動靜,眼見二叔要出門,她追出來,把全部家當……四個錢塞給他,跟辦啥神秘大事似的囑託:「二叔幫我割點豬脂回來。」
「咋?誰又病了?」
「我。」
「你咋了?」
「饞病犯了。」
王二郎咽口唾沫,壞了壞了,饞確實是病,他也患上了。
王葛前世不會做飯,穿越過來後也沒學到廚技,呆在灶間這幾年,不是煮豆粥就是蒸麥餅,胃口養的挺大,可身體越來越瘦。反正四個錢也撐不了啥大事,豁出去了,割豬脂煉油渣吃。
至於咋煉?她不信自己一個頭等匠童還搞不定!
第46章46桓真蹭飯
沒多會兒,張倉過來了,正好見識到篾匠的本事:彎竹條。
王葛先示範幾次,讓小郎看清折彎竹條的曲度,大體能彎成什麼樣子,以小孩子能理解的道理教他:「你把一次次彎竹條,想像成村西修路的一次次夯地。每彎一次,竹條就堅韌一次,以後編織時就不容易被折斷。所以彎它的時候,勁使小了肯定不管用,那勁使大了呢?」
「斷了。」
「對。你現在試一下。」
張倉覺得葛阿姊講的好有道理,但同時也嘀咕,彎竹條嘛,能難到哪去?
他雙手浸入水盆,攥住竹條兩端慢慢彎,動作有模有樣,可是……他真的沒使勁,也的的確確是慢慢彎的,但緊鄰他右手虎口處、竹條就在此位置一下就裂了。
根本沒彎到王葛示範的彎曲程度!
「右手力道重了。再試一次。」
「要不,葛阿姊再彎一次吧,我再看看。」
「好。」王葛隨意擇一根,攥住竹條左、右,緩緩彎到一個界線點,道:「這根可以了。你來。」她把此竹條取出擱到一邊。
張倉收起輕視之心,減輕右手力道,可是他發現他膽怯了,手上不敢使勁了。
「彎。」王葛喝一聲。
啪!竹條仍從右手虎口位置再斷。
張倉接連挫敗,哪好意思一直掰斷葛阿姊篾好的竹條,他要回家練。
這孩子離開的匆忙,因為揣著一樁大心事。這兩天他大母一從外頭回來,就說「匠童也沒啥了不起」,又說「也就擔著個聲名,實際只會編竹籠子」。張倉決定,等阿父種地回來,必須讓阿父跟大母說,不要再嚼葛阿姊的閒話了,葛阿姊是村里最有本事、心最實誠的阿姊,教他手藝時一點也不藏著掖著。
這叫恩!得回報,不能恩將仇報。
張小郎擺在臉上的羞愧,王葛怎能看不出來,一定是魏嫗又講她壞話了。張倉他大母在村里出了名的嘴碎,當初送張菜、張倉過來學手藝,她要是都不收,魏嫗指不定把她傳成什麼樣!
但是對這種無德老人又能怎樣呢?連村西的暴脾氣葛嫗都不是魏嫗的對手。
王葛無奈的搖下頭,繼續分竹絲。將近晌午時,她突然想起好久沒去河邊揀石頭了,不過也只是遺憾一下,去清河就得路過村西,那些蓬頭垢面的隸臣夯地的陣勢其實挺嚇人,況且前兩天還押走一個兇犯。
話分兩頭。
桓真破案有功,任溯之許的半日假他今天剛用,先到清河鳧水,把一身污垢搓掉,再重登壽石坡,這時已經晌午了。
他在那塊巨石前不斷變動方位,一會兒踮腳、一會兒蹲低。發現巨石上的「壽」字紋,想跟當日一樣,靠遠處高坡的奇峻補全「壽」缺失的「點」,好幾處位置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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