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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第1页)

“你本不该在这儿,我们本就不会认识。”她严肃而拘谨的站在那里,光线被上空的油烟机挡住一半,她站在阴影里。

我像一个理直气壮,不知悔改的人,不言语,只是固执的盯着她。

她像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视线不坚定的四处流转。

“你不理解我,就像我不理解你,有家为什么要我收留你,我不会和你生气,猫也会挠我,但我不会赶她走。”她像个固执的在解释错误的小孩儿,两个手互相攥着,看得出她紧张了,但话里分明就在说我,和畜生无异。

“那我要和猫一样赖在这里呢?”人作坏的本能一旦激,对方越弱,越想变本加厉,欺软怕硬真是个劣根性。

“你会吗?”她问完转身继续切菜,用文具刀一圈圈削洋葱,把手背关节处削出一道口子,血随着水成片的流着,她放到冷水下冲了一下,继续削菜,手握刀的样子,像生平第一次握刀,鲁莽而毫无章法。

“怎么会有人这样用刀,你放下,我来。”我示好般靠近,手架在空中等着接手。

她拿着手里的刀和洋葱躲了躲,“瓷娃娃。”

我一瞬间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无语的冷笑一声,“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你就是个瓷娃娃,我不想害人,虽然你很讨厌。”

我像得逞一样坏笑,可以把自己伪装的像个坏蛋,“后悔收留我吗?”

“你不值得我后悔。”她赌气般说话的声音,像小猫爪挠人。

“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你应该对自己好点。”我在一旁乖巧的说着,不等回答又反问,“你不是摄影师吗?工资很低吗?”

“不然呢?我只是给公司打工,而且刚毕业不久。”她一开始言辞激烈的反问后,又转身继续煮面,把洋葱一股脑倒进去,就看到她手背的血又流出来。

刚想问她有没有创可贴,转念一想也知道答案,就没问,又下单买了些常用药,送餐的外卖到了。

“你大晚上吃排骨?”

“不可以吗?”我反问道,看着从茶几到电脑桌铺开的外卖,意识到晚餐好像的确过分了点,幸好猫不觉得,母猫前蹄趴在茶几上,一口叼过一块排骨,因为太烫,排骨直接甩在了玻璃门上,猫也被吓到,一只似乎被烫到的前脚离地,傻帽般站在原地,我们笑的前俯后仰,算是一刻便冰释前嫌。

我笑着凝视她,表情随着视线慢慢凝固,一瞬间仿佛精分回了演员的身份,她居然没躲,也直愣愣的盯着我,这种对视,感觉都拉丝了,可那女生居然不解的歪了歪头,果然入戏的只有我自己,她怕是在看怪物。

“猫可以吃排骨吗?”我躲避视线,看着猫问道,

“她不能吃咸的东西,用水洗一下应该就可以?”她说着捡起被猫叼落的排骨。

猫开始绕着她喵喵叫,随后我就大开眼界看到一个凶残的猫啃骨头的画面,是不是低沉的出几声怒吼,这家店的排骨要差评,没什么肉啊,心疼猫那小牙齿,真怕被骨头震碎了。

“猫也啃骨头?”

“她还荡秋千呢。”说着女孩起身把衣柜打开,我一直以为里面是隐私的衣物,没敢打开,此刻觉得自己的预判力真是失策,空无一物的衣柜里悬挂着个放衣服的一体三层架子。

“你衣服就我是架子上那一个小折叠盒子?”我迟疑着问道,她看看卧室,“怎么了嘛?太少了?你这两天不也只穿着这身衣服?”

虽说我是没带衣物,但她带挑衅意味的反问,我意识到自己又在以己度人,便没再说什么。

可内心还是觉得不理解,问出了和大多数人一样逻辑的问题,“你很缺钱吗?”

她习以为常不屑的看着我,“有人不缺吗?”

“不过我不缺,钱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我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也乐在其中,这只猫也有随时离开的权利,如果她找到更好的人收留她。”她自顾回答着,一点和我对话的意愿都荡然无存。

“大部分人的大部分生活,只是概率性事件,我活在大概率的环境里,却不见得要跟着大部分的生活一起追求品质,生活品质是愉悦自己,极简的生活也是我愉悦自己的生活方式,无论你理解与否,这本来也是我一个人的生活,猫,还是你,都是选择项,我不会投入过多财力在你们身上,我认为也没有这样做的必然理由。”

冰释前嫌的错觉过去,似乎代替争吵,女生此刻平静的述说更显得令人无地自容,我还是猫,是她的善意,她为什么一定要给猫买猫粮,买猫砂盆,她每天为猫清理粪便已经是她为猫能做的事情。

一种莫名惭愧的心态渗上心头,突然现自己多么可笑,用着自己的偏见揣摩着一个女生的善意,用着自己的狭隘认知衡量着别人的生活。

我为这样的自我认知感到一丝庆幸,最起码,这证明我的个人意识还没有那么冥顽不灵。但我现在该说什么,抱歉吗?

“那你还开门让她进来?”

她好像被气笑了,“我也开门让她出去了啊,她怎么不出去?这个房子不大,但对我来说绰绰有余,加只猫同样绰绰有余,不可以吗?”

“可以,先吃饭吧。”我尴尬得转移话题,默默吃着大米,第一次如此快的承认自己的交流沟通能力。

“他们说,我很倒胃口,特别是不说话的时候。”我冷不丁自爆,似乎戳中了她的笑穴。

“你不生气了?”我问道,她似乎更开心了,很快她正经严肃的说道,“你考虑一下收留这窝猫吧,如果可以的话。”

“猫如果真的走了,你不会失落吗?哪怕一点。”

“前提是她要把她的孩子也带走,否则我肯定会去找她。”她言语间夹杂着对美食的点评,轻松的说道,“之前有一次我都要去上班走了,她早上出去遛弯都没回来,我找了一圈,另一只流浪猫跟了回来,最后,我走之前的三分钟,这只猫自己敲门回来了。”

“我好像没那么多感情,也不想有,一个人没有束缚,孤叶成舟,顺流漂之任之的感觉挺好的。”她不着痕迹的表露着,

“感觉到了。”我简单的回复着,怕打破她的安静与舒适,她会在黑暗的房间里找一束光,会开心的选择窝在一个小沙上,她好像仔细留意着生活的美,又乐观自足的享受着生活,目前看来,这些小细节都说明她很好。

“你的经历很特别,但如果你流浪是为了逃避,或许只是在把自己往死角处赶尽杀绝。”她突然又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我像被击中般一瞬呆滞,“赶尽杀绝”,我喃喃的重复着。

“其实,经历的现实与坎坷悲惨,是没有可比性的,因为人承受现实的精神海绵体是不一样的,现实经历的对比并不能切身安慰到身处苦难的人,最后一根稻草便能压死一只骆驼,一座五行山却压不死孙悟空。”她突然不合时宜的笑着,试图缓解气氛,反问我,“是吧?孙悟空?”

这不好笑也没有安慰到我,我只是呆滞的看着她笑。

“你总是看着不开心,好像很悲伤?”她尴尬地喝了口水问道,“你刚刚好像很在意我说的一句话,”她迟疑的又说出那句话,许是她疑问的语气,这次却似乎没那么刺耳。

“你瞳孔放大了,眉毛还抖动了以下。”她分析道。

“有一个喜欢的摄影师,她有一组情绪系列摄影作品,系列的第一幅是布满黑斑氧化的香蕉,后期渲染后圆鼓鼓的黄金香蕉像一条披着黑色花斑的黄金蟒,她童年的记忆让她本能的害怕蛇,只是类似蛇的画面或事物,她都会本能的害怕与抗拒,就连那副摄影作品她看着也哭了好久。尽管她用那副作品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情绪与记忆,但她依旧会害怕蛇,人会因为一句话,一个事物执着的悲伤,但它毫无意义,只是客观事实。”

“只是客观事实。”这句话谁不知道呢,理智清醒的这样认知着,不是嘛?我自我反问,又自我痛苦。

“正视它不会消除你的恐惧,但会让你有勇气接受它。”女生接踵而来的一句无心之语,似乎一切迎刃而解,当晚我便离开了,并答应她不会再轻易跑过来找收留,除非我想养猫。

很多认识,即使深交,在分开之后也不过一场擦肩而过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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