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棠没再问过那个叫应彩的宫女,秦束也没主动提起。这件事就像一块小石子被投进大海,起了一点波澜然而很快就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真正让人明白,人命在这宫里最是不值钱的东西。
只是宫里突然有了一座宫狱,让那些没能知道应彩这件事的普通宫人,在其中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来。于是宫里的人们越小心本分,生怕哪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进去了,然后送掉了一条小命。
谁都知道,管着宫狱的,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慈安宫的大总管秦束,而这人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有从内务府传出过消息,说是秦束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这让一干宫人在看见秦束的时候,都不太敢直视他那张沉沉的脸。
无论别人怎么看他,秦束都是无所谓的,他唯一怕的就是太后娘娘不喜欢他这样手段狠辣。不论如何,即使他真的是这些人口中的说的这么个东西,他也想在太后娘娘面前,在这个他爱着的人面前,只见一腔柔情而不闻半丝血腥。
只是柳清棠听过这个流言并没有什么反应,秦束虽没表示出什么,多少还是吊着一颗心。
这一年的五月是个不怎么平静的五月,在生皇帝那件事之后的第四日,柳清棠得到消息,宫外的连太妃去世了。
柳清棠三月后开始,除了有什么重要的事,便都是每隔三日上一次朝听政。这不用上朝,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恰好秦束手中的事也告一段落,便准备拖着秦束一同好好歇息一日。软榻瓜果茶具都准备好了,柳清棠晒着太阳吃着果子,十分有兴致的教秦束泡茶。可就是在这时候,她收到了杨素书从宫外传来的连太妃逝世的消息。
“看来,休息不了了。”柳清棠弹了弹手里的信。
因为纯王萧淮与那么个痴傻的样子,连太妃一死纯王府就乱了,府里原来也没什么连太妃得用的能撑得起事的奴才,最后还是杨素书站出来处理了一系列的事情。只是她头一天差人去内务府报了丧,内务府却只派了几个人来帮忙操持,说是缺人。杨素书没办法,只好直接传了消息到她这里。
柳清棠一目十行的看完信,心里摇头叹息,连太妃终究还是没能多活多久。放下信,她纤细的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道“区区内务府,这是和我叫起板来了。连太妃去世,不仅疏忽到无人来回禀,还态度敷衍,看起来,那帮子奴才是安生的太久,真的忘了这宫里现在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柳清棠说得毫不在乎。她已经打定主意架空小皇帝,只让他安生的当个吃好喝好什么都不用想的皇帝,而不会给他任何能伤害柳家的权利。
秦束在一旁就像没听到这话一般,只怕便是柳清棠说她要自己当皇帝,他也只会帮着她杀人夺位。
柳清棠说完,接过秦束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一个太妃去世,即使是个过了气的,那也是主子,如此轻慢。只是仗着内务府朝朝代代在南朝皇宫中的底子越嚣张,觉得她不会随意动摇内务府的根本。可她难道就真的会被牵制也或许,是那些人感觉到了她最近一些动作的威胁,才会急的连脑子都不清楚了。看不出她的意思,内务府要么分权,要么,只能换人来当主事了。
“主子”秦束也看了杨素书传来的消息,再听到她对内务府的不满,当下不要柳清棠吩咐,就站起来示意的问道。他之前还还在向太后娘娘学泡茶,沾的一手茶香,不过一会儿后说不定就是被血腥味盖了。
“去吧,要割去腐肉,不痛不流血可不行,只是这点伤我们还受得起,他们的价值远远没有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柳清棠对秦束笑笑,神色安宁,话里却透着股子杀气。
“是。”秦束刚准备转身离开,手就被人拉住。
柳清棠拉着他的手,笑盈盈的道“秦束,我不在意你是否满手血腥。流言说你心狠手辣,可早先也有流言说我这人残忍暴虐,我们这一个恶鬼,一个凶煞,说起来岂不是天生一对”她说着,好看的眼睛弯成一个弧。
秦束那晃晃悠悠的心一瞬间就好好的落了地,又被面前那人毫无芥蒂的笑容弄得呆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稍稍移开视线,凝在她云鬓上两支极为普通的银钗上。“主子知道”
柳清棠明明知道该让秦束去办正事了,可看他这别扭的样子又舍不得放开,干脆又把他拉回来让他坐回身边,趴在他的肩膀上靠的极近的道“早就知道你一直担心这个,我偏不说,就等着你自己什么时候来问我。可你就知道埋在心里,然后瞎猜。”说着,看到他耳根悄悄红了一些,对比着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庞,就觉得秦束当真十分可爱,忍不住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然后那里就红的更厉害了。
“主子”秦束的心在突然一个停顿后,跳的又快又乱,他想抱抱身边这个人,可是长久以来压抑惯了,手怎么都伸不出去,只能讷讷的喊了句主子。
柳清棠果然一听就顺势就抱住了他,靠在他肩上有些烦恼的道“秦束,怎么办,我舍不得你现在离开。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休息的时间,怎么就不能让人好好处一会儿。”就像苦恼着心上人才见了一面就要分离,离别时忍不住撒娇的姑娘家。
秦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样伸手扶着她的肩,把她圈在怀里。娘娘不想他离开,可是内务府那事他也要赶快做,该怎么办让娘娘和他一同去不行,到时候场面会血腥,怎么能让娘娘看。留在这里陪她不管那边也不行,娘娘吩咐的事一定要做好才行。
柳清棠一抬头,见秦束还真的开始纠结起这问题,噗嗤一声笑了,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笑,有时候一见到这个人就不自觉挂上笑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傻极了的样子。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考虑起这个问题啊,又傻又呆。好了好了,不闹你了,你走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等秦束站起来准备走,她又伸手去拉人家。秦束顺势就坐回去,然后重新像刚才那样抱住她。
柳清棠叹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堕落,再这样下去他们光抱着就能磨蹭一上午,什么事都不用做了。于是她拉下秦束的手合在手里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那些人,都是你为我杀的,日后我们死了,到了地府,那都是我一个人的罪孽。”
上辈子这辈子,她手里的人命只多不少,早就明白自己罪孽深重,好好和亲人朋友爱人过完这辈子,下次就是入畜生道都是应该的,只希望秦束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什么苦都不受。还有,不要喜欢上像她上辈子那样的傻女子,免得白白蹉跎一世。
秦束一怔,然后摇头,只说“和你一起。”
“嗯和我一起的话,我们下辈子只能做一对蝴蝶、一对麻雀、一对蚊虫”柳清棠还真的煞有介事的数了起来。
秦束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极为温柔的光芒,待她数完,点点头说“好。”
等秦束终于能走了,已经快到午时。柳清棠感叹了一番自己美色当前定力不足,眼巴巴看了一会儿他离开的方向,然后又重新拿起那信。
她把信捏在手里却没有再看,自言自语道“素书还真的准备对萧淮与负责不成。”之前她故意在素书面前说起萧淮与,虽然存着想给素书找个好欺负的人一起过日子的心,但更多是逗趣的意味。她没想到这事,如今竟然还越来越有可能了。
柳清棠又想起送到她案上的那些关于素书的消息,说她几乎都去纯王府。别人不知道素书是个什么性子,她难道还不知道。虽说善良却不是随便看见个人就能对对方好的,至少她没见过素书什么时候,这么对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病患负责。
看来,还真让她当初一语成谶,素书说不定就得和萧淮与待一起了。她眯起眼睛扬声唤了缀衣进来,给杨素书写了一封信,然后召了礼部尚书来觐见。
“连太妃去世,一切事宜交给礼部来办。”
礼部尚书闻言很识相的没有问为什么本该是内务府做的事,会落到他们礼部头上。毕竟有头脑的稍稍想想就知道,这位看样子是准备拿内务府开刀。于是他只是借机哭穷哭人少,又是担忧从没做过这事生怕做不好让太后娘娘怪罪,又是怕委屈了已逝的连太妃,说来说去就是要好处还不想为可能有的失误负责。
柳清棠自从重生后是越来越直接,手段也从上辈子的迂回变得简单粗暴起来。虽然有时候显得暴力了些,但是这样行事确实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她身后有柳家苏家,朝中武官几乎都在掌握,文官也培养了不少,这样的情况下不需像以前那样要管皇帝外甥怎么想,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抛去了一副枷锁似得。
等礼部尚书说完,柳清棠只轻飘飘的告诉他,要钱与户部商议,要人与兵部借调,做不好就能回家养老把手里的权交给年轻人。一番话说得礼部尚书苦着脸,灰溜溜的走了,只觉得这位太后娘娘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每日上朝,但是每次去都有事,当真是愈喜欢压榨他们这些臣子。
至于秦束这边,因为看出了太后娘娘想要立威,重新清洗一番内务府的心,就更是简单粗暴。他直接抓起了内务府一干管事,听也不听他们口中那些什么威胁抑或讨好的话,大手一挥,这些以往在宫内外作威作福俨然主子姿态的管事们,就成为了新成立的宫狱里第一批亡魂,用鲜血给这座宫狱打响了名号。
秦束和柳清棠办事都雷厉风行,等皇帝萧淮旭知道内务府已经腥风血雨人心惶惶的时候,礼部关于连太妃的葬礼事宜都呈到了他的案上。
“朕还当姨母真的甘心辅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异心,可见这江山人人都爱。”萧淮旭独自坐在殿中,脸上带笑,眼里却沉沉看不出情绪。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