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他轻声呼唤。白蒲州的眼角有两行血泪淌下,可她再也不能睁开眼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它感受到了一种名叫心痛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一把没了锋的钝刀往它心里戳,想要把它的心脏戳得稀巴烂,好痛,好痛苦,比被戳瞎眼睛时还要痛苦一万倍!
它张大嘴,却还没等哀嚎倾泻而出,眼前闪烁出一些斑斓的景象。
还是从前的时候,县令府那家小哥哥来找自己玩,自己眼睛看不见,却不知当时白蒲州就站在身后,冷眼看着这一切。自己拿着小哥哥送的风车,献宝一般拿到白蒲州面前时,白蒲州表面在笑着,说着温柔的话语,眼中却闪过一抹狠厉。
后来便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白蒲州虽然法力不足,却终究是个妖。那一晚,她咬破食指,在地上写满了看不懂的文字,最后一笔落成后,她几乎力竭。而就在这时,从她的裙摆下爬出了细小的黑色纹路。
这些纹路渐渐攀爬到血字之上。忽然,整个祠堂被一阵刺目的光笼罩,透过纸窗,可见得屋外被罩起了一层光晕,祠堂与整个院落彻底隔绝开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从不远处走来一个婢女,她
手里提着一个篮筐,里面装得满满,显然是怕昨夜雨疾风骤,白蒲州母子二人有什么衣物要换洗。不消说,篮子里定然也装着饭菜。
但那人在祠堂前转来转去,也没找到祠堂的位置,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已经来过无数次,可此时就是发现不了。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没过多久,又有人前来找寻,可一样无果。
晚间时分,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走到了祠堂前,他身边跟着一个妇人,二人也是找寻了许久,明明相对而立,却全然发现不了站在眼前的人。
看着外面的人焦急得团团转,白蒲州脸色却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她眼中闪过狠辣,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大腿,硬生生割下一块肉来。
“啊——”它捂着眼睛尖叫!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许是它继承了白蒲州的眼睛,也就顺带看到了白蒲州曾经的所作所为。不敢相信!完全无法置信!这一切竟然是白蒲州一手策划的!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哪怕死也要这么做!
它疯狂地推着白蒲州已经气绝的身体,疯狂地叫喊,可是没有人回应。
这一瞬,它的眼中忽然爆发出血红的光泽,尖利的獠牙长出来,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呼喊:“杀!杀!杀!”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地之时,它忽然朝着眼前的池婉婉扑将过来!
而池婉婉完全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全
然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傻地站在原地,眼见就要被它咬断脖颈。
千钧一发,一抹寒光送至,直戳入妖怪的左眼,随即毫不留情地划过鼻梁骨,戳入右眼眶。
眼前一切幻觉消失,永结的剑刃上滴落着鲜血,韩晔已经将池婉婉从幻境中拉将出来。
池婉婉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一颗心砰砰砰地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韩晔见状,立刻收了剑,抬手抚在池婉婉后背上,一股暖流送入她体内。
池婉婉终于平静下来,迫不及待地对韩晔道:“我刚才看见了。。。。。。看见了。。。。。。”
“我知道。”韩晔温声安慰:“二小姐,我也看见了,刚才在你进入幻境的一瞬间,我也跟着你一起走了进去。”
大概是一开场就遇到这么刺激的画面,池婉婉竟全然没察觉到身后韩晔的存在。而一想到这种毁三观的故事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经历,池婉婉的内心不知不觉就安定下来。原来这一切,一直都有人与自己一并,感同身受。
理智回归,池婉婉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妖怪会不会现在让我们经历的就是它过去的遭遇?刺瞎双眼,完全置身黑暗,被关祠堂,感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与绝望。它想让自己经历的苦难,也叫我们经历一遍?”
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何白蒲州要这么做?亲手制造了自己和儿子的悲剧,又让儿
子看到,她儿子那么小,难道不怕它就此三观震碎,失去理智,做出疯狂的举动吗?”
韩晔道:“我同意二小姐的看法,至于白蒲州的所作所为,我想,是因为她要制造怨恨。”
“怨恨?”池婉婉有些不明,但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串联起来,从收到红花瓣意外横死的新郎新娘,再也不敢办喜事的麻溪县,收到字条威胁的蓝盈雪。再往远了说,一夜间被屠杀满门的县令府,下落不明的陈锋,以及被母亲亲手推向绝望深渊的男孩。
心头划过电光,池婉婉叫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那孩子就是陈延生,根本没有什么前任县令的侄子,实际上,他就是前任县令的次子,白蒲州的儿子。这件事的手法和凤凰镇当时如此相似,也就是说,陈延生,也是幽冥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