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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1页)

清晨,听着外面竹叶随风摆动摩擦出来细细的沙沙声,花荣摸着江城脸颊说:“江城,你左右不了我继续做下去,因为我在漂泊。同样,我也左右不了你对我的喜欢,如果你执意选择一意孤行,我想我不会伤害你对我的感情把你拒之门外,毕竟这个年纪的你对爱情的向往还是纯洁的?等你有一天,想通了,醒悟了,碰到真正适合你的,我会笑着目送你离开的。”

江城胸一副胸有成竹:“如果有一天我醒悟了,现真正适合我的一直都是你,你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吗?”

花荣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感情是变幻莫测的,真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西乡,现在看来郝春迎是诸多外出劳工里头最好命的一个了,别人出去要么挖煤打铁,要么收粮垒墙,而他不但受到了雇主家大女儿细心的照顾,还慢慢学会了一门烧烟手艺。

嘉征民对于女儿抢头说话擅自做出的决定很是不满,但转念一想这件事也并不是不可行,毕竟自己老两口年龄越来越大,身子骨对一些体力活实在是难以承受。虽说嘉英在姊妹三个里头最年长也最能干,但她毕竟是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整天干些脏活累活,被街坊邻居看到不免会传一些闲话,女子嘛就该多做针线。这个郝春迎脑袋虽然不太灵光,起码人不坏,那粗壮的体格子,确实有着一把子好力气,无非就是在工钱上给他便宜一点钱,多一个人的口粮罢了,算是变向解决了家里的重体力。

嘉征民叼着烟袋,背着手带着郝春迎来到了自家烟地,弯腰伸手抚摸着嫩绿宽厚的烟叶骄傲的对郝春迎说:“看看吧,看看这整个坡上的黄烟,都是我的,你看看它们长得多好,叶片又黑又绿含油高,这样的烟叶烧出来都是上品烟,价钱才高。”

他指了指背后深沟里一处简易的小木屋说:“我平时没事就喜欢住在这里,现在它属于你的了,别看这小木房子破,冬暖夏凉人住在里面好得很。冬天东北风漫过沟坎吹不进来,夏天咱这深沟太阳光又晒不进去,你要是觉得那里不称意就自己动手改造改造。这烟收成马上到了,眼下就怕有人眼红背地里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这烟叶大得看似像把大蒲扇,其实脆的跟那泡在水里的荷叶一样,那些小人手里的小竹竿了一打就碎,碎了可就废了。”

郝春迎牢记佳征民的嘱托,夜里要起来三趟巡视这片山坡上的黄烟,白天要给株小的烟苗翻土浇水,忙完以后再到山沟里割三框青草背回家喂猪,最后清理猪圈里的猪粪,看上去安排得很满,其实并没有多少体力活。他一遍一遍在心中牢记,生怕有什么遗漏。

嘉征民背着手走了几步又倒过头来:“这个工钱待遇咱们还是要谈清楚,好歹也是主雇关系嘛,工钱是一个月五十块钱,吃住甭操心,三个月可以……不!两个月,你娘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容你两个月可以回家看一看你娘。”

嘉征民说完猛嘬两口烟迈着步子就离开了,这样安排自己最放心,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怕就怕草长高了自己喂到兔子嘴里。嘉英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而且他已经注意到嘉英对这个郝春迎关照得太过火了,保不准哪天擦枪走火弄出来个丢人事,自己还怎么在村里活人,即便是没有也要小心提防,等这茬烟采完卖净,立刻寻媒人把佳英嫁出去。

郝春迎在木屋里住下了,木屋下四条粗实的木腿深深插进泥土里,将这间木屋撑离了地面半米多高,这样悬空的好处是让木屋与沟底保持一定距离,即便雨天流水也不会把木屋淹掉。白杨木锯成薄板做成的床板,上面铺着一床满是汗臭与潮虫的破棉被,屋子四周和房顶是用木板草席糊成的,窟窿自然不会少,但都被嘉征民用干稻草做了塞填,算是不漏风不漏雨。虽然破旧但郝春迎对这间小屋很是满足,自己有了一份能赚钱的工作还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他围着这处山坡转着,这里没有凤凰沟自己所熟悉的各种野树作物,目光所及之处满坡黄烟,浓密的叶片交织覆盖了坡上整片黄色的沙土地。继续走着,在一处水塘边停他下了脚步,几棵有些年岁的山楂树立在水塘边,那满树红彤彤饱满多肉的果实,一扎一拢占满枝头,使他看得满眼火红,口舌生津。

他采了几粒山楂坐在水塘边吃着,看着水流潺潺漫过水坝,水坝下方受到水流常年冲刷,已将那蜿蜒曲折的水沟里凸露出来的岩石冲刷得异常洁净光滑。几个胯步跳到了一块平面最大的岩石上面,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皂香味,哦,他明白了,这块岩石是附近村子里妇女们结伴洗衣晾晒的最佳之处。

水中螃蟹横行,鱼虾畅游,蛙叫几声,翠鸟伺机挥翅而动。看得入迷之时一声春迎打破了他的宁静,嘉英端着水盆笑着走来,他突然回想起在这里,就在这处水坝的旁边,是嘉英把已经虚脱掉了的自己救起。

郝春迎爬起身接过嘉英端着的水盆,把盆里要洗的衣服放在一边,挽起裤管就要去打水,嘉英笑着拉住他:“给我吧,你哪里会洗衣服。”

他蹲在一旁看着嘉英熟练地在衣板来回搓洗,那双纤细的手既灵巧又有力,嘉英抬起头看着一旁愣的郝春迎说:“去,岸上我给你放了一套干净衣服,你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身上的换下来我给你洗一洗。”

嘉英边洗衣服边对他说:“我爹娘上了年纪,有时候说一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放,他们都是好人。”

郝春迎顿了良久问了她一句:“你为啥要帮我?”

嘉凤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我没帮你什么……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你傻。”

嘉征民一辈子猜东猜西猜自己老婆肚子里怀上的是儿子全未猜中,唯独嘉英的心思这次被他猜了个正着,自己这个善良能干的乖女儿已经在某一个夜晚对郝春迎动了芳心,并且这棵兔子嘴边的草正以蓬勃的生机在快生长。

每当在夜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嘉英的脑海里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她很慌张也很苦恼更难以控制。这个人的样貌与他怪异的口吻都会令她心跳加且深深着迷,这一幕从何而起?嘉英拼命追溯过,是见到郝春迎的第一眼,或是在凤凰沟他被人们嘲笑的那一刻,都不是。嘉英清楚这种喜欢不是因为他的遭遇与可怜从而心生怜悯。而是郝春迎退掉衣服剥去骨肉也藏不住的那股憨厚。人是可以从外到内伪装隐藏的,而他憨厚的性格是一直裸露在外的。所以他才会遭受到从童年到壮年无休止的欺骗与欺压。

嘉英很确定这并不是因为他傻,而是他需要有个人能带给他心灵上的保护,有了这层保护他才会变得强大,而自己心中对他生出的保护欲望日益增强。她不敢声张,更不敢被任何人察觉,她清楚事情一旦被现将是父母以命相抵的反对,而春迎也会因为自己再次回到永无天日的灰暗谷底。

这也使得她对以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都失去耐心,就拿她每天都会精心梳洗的长辫子来说,干净利落地被她一剪刀齐耳剪去,自己在心中劝着自己,嘉英,动情的人最受伤,看命吧……

对于嘉征民安排郝春迎住在烟地里破旧的木屋佳英找不到理由去反驳,毕竟每年收成之前都是父亲在那里日夜看守,洗完衣服嘉凤带着郝春迎前往黄烟地头深沟里的木屋,嘉英边走边说:“我给你拿来了两床被子,还有饭菜,要是没有雨最多再有个三五天烟就该收了,到时候会比较忙。”

郝春迎跟在她身后问:“咋收?”

嘉英笑着说:“就是采收烟叶,收好的烟叶分大小薄厚归类放进烟屋子里烤,把水分烤干切成烟丝就能拿到集市上卖了。”

郝春迎若有所思点点头:“我能干!”

嘉英认真说道:“谁都能干,不是让你干多少活,我是让你偷偷把我爹烧烟的手艺学到自己手里,你可别小看了我爹,烧烟最讲就个温度与时间,不同的烟叶都有不同的烤法,火候拿捏得稳烤出来的烟就能卖个高价钱,拿捏不好一年的收成也就白费汗水,这些手艺我爹从来都不示人就是有人拿钱来学都不肯教。这还只是烧烟,种烟门道更多,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郝春迎明白了嘉英的用意,只是回以笑脸便不再说话。

木屋里郝春迎可以看出已经被嘉英精心收拾过,那床破烂的被子已经没了踪影铺上了平整干净的床铺,两个人坐在一起吃着饭菜,郝春迎感觉到嘉英对自己的照顾已经远远好过常人,自己不会表达谢意的话,只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她,他很不解,嘉英为何一直低着头在有意地躲避自己的目光。

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男女距离太近女人会害羞的缘故,急忙端着碗筷跑出了木屋,嘉英看到郝春迎突然六神无主慌张逃窜的样子又气又羞。

翌日,这算是郝春迎做工的第一天,他早早起床挑起扁担按照嘉征民交代的给蔫弱矮小的烟苗松土浇水,接着拿起镰刀背着竹筐顺着坡底开始割草,已是正午,沂元村里的村民们纷纷出惊叹:“快看!嘉征民雇来的是个啥人是啥力气,他咋能背着个草垛满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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