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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頁(第1页)

原來結局早就寫好了。

在那個寒氣叢生的冬夜。

早到她都有捕捉到,只不過最早她不能清晰的描述這一切,甚至對當時的她這一切只是現象,構不成事情的本質。

安平一直以為遺憾和悲劇都來自偶然,意外懷孕、處情、家道中落,又或者今天在這個地方遇上裴江南,但只要稍稍回個頭,她就發現原來命運早刻了一個十字架,將她們捆綁。原來必然的悲劇才更無聲,也更鋒利。

裴江南的家底實在沒什麼好講,物質並不充裕的小鎮家庭,爸媽開了間蔬菜鋪,下面一個弟弟,偏心的大家長,懦弱的母親,構成了一個權力失衡的家庭。

她的人生有個十分典型的開場白,缺愛缺錢。

安平原本還寄希望於她跟錢同元都能再惋惜一下這段情分,但現在她完全沒了這種想法。選擇是有代價的。

裴江南指縫間的細煙冒著猩紅的火光,菸灰被她彈進了水池,她垂眸看了眼,又抬頭看安平,目光刻意渙散:「謝謝你啊,彤彤每次我見她,她都要嘰嘰喳喳說一通你給她買的電子書,玩具。」

「我喜歡她。」安平手裡攥著的紙巾已經把指腹擦乾了,她覺得這逼仄的空間像一片荒原,讓人恐慌。

裴江南往後一靠,深色的牆體將她托住,她看起來有點虛幻:「你要想罵我也可以,我接受。」

安平沒說話,她腦子也一團亂。她想世界也許真存在一個大魔頭,它攥著權利和金錢,誘惑人出賣一切。她身上被碾壓過一般,深深的疲倦。好想回到出租屋裡那張帶著淡淡香氣的熟悉的被窩裡。

「你應該找一個至少是獨身的男人。」

「跟你一樣嗎?」裴江南看她,「其實你不也是在靠男人。他是你老闆,你們之間能有什麼對等的關係。我也不立牌坊,不說我攀上這個男人是心甘情願的,在這個社會的秩序里就沒有真正的「你情我願」,我想要就要交換。不是嗎?」

安平能給她什麼答案呢?她們確實自由的一無所有。

她連憤怒都生不出來了,像一片被風吹到車輪底下的枯葉,碾成殘渣,是更深的疲憊。

她抬眼:「他有家庭,他能給你什麼?」

「他跟他老婆分居,各過各的。你不會以為我跟他在談感情吧,」裴江南又吸了一口煙,她眼前遍布著酒局上不懷好意的目光和伸到她腿上的鹹豬手,辦公室里趾高氣昂,看人下菜的那些人,一窮二白的姑娘欺負起來最得心應手,連咬一口都沒學會,「他說我做菜有以前他媽做的感覺,你說好笑不?」

太累了,安平覺得她的話簡直要將她的神經一點點點燃,又澆滅,如此反覆。兩人都在指望著將對方擰過來,陷在各自的窠臼里試探、掙扎。。

裴江南朝外面看了眼,她說:「我跟錢同元分開也好,一開始跟他在一塊自己也搞不清楚什麼是愛。總想著第一次給他了,怎麼著也要走下去。後來磨合磨合也一起過下來了,但是我很多時候都想不明白他怎麼能過的那麼理所應當和天真無邪。」對著他的時候,她總有一種一拳頭捶進羽絨被裡的感覺,她急得面紅耳赤,可他四平八穩縮進去,又舒展開。

安平接了一捧水,拍在臉上。

裴江南還在繼續:「家裡熱熱鬧鬧的時候,我覺得孤獨,不知道你有沒有體會過那種感覺?」

她手裡的煙快要燃盡了,菸蒂都要著了,安平從她指尖抽出來,碾滅扔進了垃圾桶。

「祝你好運。」

安平無法面對著她有一丁點的傲慢,她不能也不該。她知道她總覺得裴江南扭曲的原因了,她在該要奮鬥的時候被錢同元的好設了迷障。所以也埋下一顆不甘心的種子,平淡的生活並沒有將其腐爛掉變成養料,反而讓她又生出了尋求另一種人生可能的欲望。

裴江南站直,收住話題,她好像也只能和安平說這些,一種自我凌虐的快感。

兩人要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她說:「你比我更有優勢,其實你遠可以找個比裡面那個更有錢的。做實業很苦,聽著是個老闆,他自己帳面上估計也沒什麼錢。」

安平差點忘了裴江南專業是會計,她看了眼腳上的平底運動鞋,抬眸:「你是不是想我和你在這個地方打一架?」

裴江南理了理她身上的連衣裙,手指梳了梳發,整理的很溫婉:「你別,我挨不住你一下。」

「那你還說。」安平瞪她。

裴江南好意:「他們這種人,很多都希望女人溫婉可人,能提供高情緒價值。你收收你脾氣。」

她這麼一說,安平愈發討厭好脾氣,她直言:「你說的手裡沒多少錢的那窮鬼,他本來就跟你這個不是一樣的人。他就喜歡我這樣的。」

裴江南被噎住,聳聳肩無所謂了。

離開黑咕隆咚的會所,安平坐在駕駛位上發呆。王培清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從裡面出來就不對勁,怎麼了?真餓瘋了?」

他跟裴江南就打過一次照面,已經忘了人的長相。

昏黑的天裹纏著建築,六月要來了。夜沒有冬天涼,但她覺得現實更冰冷。

安平腦袋轉了個方向看他,沒頭腦說了句:「我才發現你名字「培清」跟「賠清」同音,好像不太適合做生意的人。」

王培清無語,他嘴裡有淡淡的酒氣,湊近呼在安平臉上:「你跟喝了假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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