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吴记者,天佑和司辰直接奔向了当年的事地。那是距离红草莓福利院三四公里的地方,并不算热闹,建筑物少,车少,行人也很少,简简单单的一条双向水泥路,反射着惨白的光。
路边人行道早已坑坑洼洼,边界不清了。
“当年这里有什么?祖老师为什么带你离开福利院,来到这里?”司辰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天佑仔细看着周围,那天梦里的画面反复在出现——祖老师推开了自己,她却被撞倒,可此之前,那辆车撞来之前生了什么?她们为什么会大老远来到这里?
天佑站在路边,太阳晒着她的脸。她闭上眼睛,努力翻找着当年的记忆,一幅幅画面终于从最深处被唤醒:
福利院里,漆黑的楼道尽头有一扇半掩的门,年幼的天佑听到门里面章石草对祖玉梅说:“你只需要把她带到那里,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会有人去接她,她会过上好日子的。”
祖玉梅半信半疑地看着章石草:“为什么不来院里接她?”
章石草刚要说什么,就现了躲在门口的天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投了过来,天佑吓得跑掉了。
这天一早,祖老师领着天佑走了好久,来到了这个路段,站在路边的人行道,祖老师看了下表,低身对她说:“小云,一会儿你的叔叔就会来接你,你就这里等着好吗?”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祖老师刚刚转身要离开,就在这时,从不远的桥洞中冲出了一辆黑色轿车……
“啊!”天佑终于记起了当年的那一幕,散落的回忆连成了串。但是现在,天佑环顾周围,完全看不到任何桥洞的影子。
“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吗?”
他们四处打听,从住在附近的一位老者那里得到了答案:“很久以前这里是有座桥,是铁路桥,后来这条铁路废掉了,桥也就拆了。”看来天佑的这段记忆没有错。
天佑和司辰梳理着线索,心中有了更多的猜疑:当年,天佑是被章石草故意安排来到这里的,如果当天真是约了天佑的叔叔,为什么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而章石草却在附近,事后突然出现……
关键是那辆黑色的轿车……这里如此空旷,那个司机真的酒醉到毫无判断力吗?会不会是有准备地躲在桥洞中,等着她们的到来?
如果说这一切真的都是有意安排的话……会怎样?
如果当时没有祖老师舍己相救的话,那这场“意外”的真实目标就是——天佑!当年的祖小云!
冒出这些想法,让天佑和司辰感觉不寒而栗。这些推测有可能是真的吗?谁会想害一个福利院的孩子?这会跟天佑的真实身份有关吗?或者……仅仅是他们想多了?
“天佑,要想弄清原委,我们还应该去一个地方!”司辰说。
第二天一早,司辰和天佑找到了事地附近的交通执法大队。
这里人真多,排了许久的队,终于到了他们。司辰拉着天佑走上前,开门见山地说道:“您好。我们想查一下2oo3年6月,在附近生的一起交通肇事死亡事故的案卷资料。”
“啥?”对于这样奇怪的要求,工作人员看司辰的眼神都是怪异的,嫌弃的。
司辰又大声强调了一遍:“我们想查一下2oo3年6月,在附近生的一起交通肇事死亡事故的案卷资料!”
工作人员连忙摇头。声音惊动了后面办公室的一位老干事,他走上前,把司辰和天佑带到了一旁的角落。
老干事笑呵呵地对他们说:“我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像你们这样的需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说说吧,啥情况?”
“这要从哪儿说起呢?”司辰和天佑的心里也打起了鼓。
天佑捋了下头,慢慢把报道中的那场车祸讲了出来:“……那时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祖老师很可能是因为保护我而死,作为当事人,我必须知道真相!”
几经交涉,老干事终于去查阅了资料,给他们透露了一点信息:“案宗你们是不能查看的,但你们可以去找一个人问问——当年处理这场事故的交警名叫孙维,现在已经到市局做了一名干部。”
“好的,谢谢!”
司辰和天佑一刻不停,又辗转到了市局,一路打听着终于见到了孙维。
这位老交警个子不高,脸上已显出了岁月的沧桑感,川字纹深深地刻在两眉之间,但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却透着睿智和一股精气神儿。
在他朴素的办公室里,一幅书法作品非常显眼地挂在墙上,上面只有两个字——“良知”。
说明了来意,司辰直接把问题抛了出来:“孙警官,我们想知道当年那场事故的细节,您还记得吗?那当真是一场单纯的酒后驾车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孙警官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顿了一下,走到了门口,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起案件我记忆深刻呀!”孙警官了句感慨,紧锁着眉头,严肃地说道,“当年的我和现在的你们有着同样的怀疑!里面有问题!”
司辰和天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什么问题?”
孙警官从身后的资料柜中找出一个黄的笔记本,他翻看了一下,又看了眼天佑,说道:“好吧。既然你是当事人,那我就跟你说说情况。当年,我们在检查车辆时现,事时这辆车并不是从很远处持续开过来,而是从不远的地方以很快的加度直接变道冲过来的!”
孙警官接着说道:“还有,当时是上午,很少有大白天就把自己喝多的人。其实,肇事者是事前刚刚灌了几大口白酒,酒劲上来没那么快的!显然他是为了制造酒后驾车的表象而喝的酒,并非真的处于醉酒状态。所以……”他停顿了一下,“这场事故更像是有意为之!”
“啊?”孙警官的话对应上了天佑和司辰的猜测,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天佑急迫地问道:“请问,当年有怀疑,继续追查了吗?”
孙警官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当时的情况已经没法再去追查什么了……”
“为什么?”
“那个肇事者是位癌症晚期的患者,加上这件事的刺激,他的病情迅恶化,一个多月人就没了。”孙警官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也是让我这么多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希望经手的所有案件都清清楚楚,但最后那段时间,嫌疑人的状况真的审讯不出什么了。”孙警官的眼睛低垂了下来,“至于……结果,他也算是得到了报应吧。”
“那这个人是什么背景?跟福利院有关系吗?跟死者有关系吗?”天佑连连问道。
“我们查过,没什么关系,就是生活在市井中的一个普通人,因为生病把家里耗得很穷,老婆身体也不好,还有两个小孩子要养,其实也挺可怜。”
孙警官合上了笔记本,手攥着拳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这个案件的犯罪动机被我们推断为其生活无望,厌世泄愤。对外仍旧保持着醉酒驾车的口径,没再深究下去了……”
孙警官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看得出来,他的眼中藏着深深的遗憾和无奈。一缕烟圈从他口中轻轻向上飘,散向了墙上的“良知”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