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纭这两年变化最大,大概是接触的人多了,性格都好了不少。
她盛情难却,简淡不好过多推辞,只好答应。
年后的某天夜晚,简淡睡到一半醒来。这两年她几乎天天都是这样,醒了就睡不着,很少能睡一个完整觉,都是等下班回来再补,已经习惯了。
简淡喝了点水,坐到窗边,等着欣赏黎明。她喜欢冬日黎明,铁蓝色曙光溶解在黑暗中,寂寥而壮阔。
无聊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搜索着有关沈冽、申旦的信息。
申旦科技近来很火,它研发的脑机交互技术申请专利,投入应用于各大领域,沈冽作为创始人身价暴涨。
他很少出席公众场合,简淡只能从一些发布会、校友会上搜到他几张照片,保存下来。
他好像瘦了,眼神是简淡从未见过的冷峻,和从前判若两人。
简淡又打开相册,几百张的照片,都是他和她。
分手的时候,她原本是想删掉的。可是删了几张后,她忽然就崩溃了。像是剜掉一块肉,她删的不仅仅是和他的回忆,还有她自己,这些早就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简淡正对着照片发呆时,一通电话忽然打进来。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夜晚。她睁大眼睛,怔怔盯着来电显示。没有名字,只是一串号码。
她早就删了他的电话号码,但从来没有忘记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滴的水珠落在屏幕上,简淡指尖微颤地触碰跳动的绿色通话按钮,试了好几次才顺利接通。
他是打错了吗?还是她在做梦?她该和他说什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边十分混乱嘈杂。
“请问是这个号主的家属吗,他出车祸了,正在送往申城人民医院……”
简淡惊愕地从床上坐起,才想起自己在千里之外的萧城,鞭长莫及。
她紧握着手机,紧张地几乎颤不成声:“我,我在外地,他现在怎么样?通知他父母了吗?”
“这是他的紧急拨号,你不是他的家属吗?那你有他家属的电话吗?”
简淡手足无措,“我不知道……”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房中依旧格外安静。
凌晨的小城万籁俱寂,外面道路上不时有车辆飞速驶过。
简淡愣了几秒,心脏还在猛跳。她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换衣服,被枯燥琐事填充许久的大脑快速运转,已经清晰而迅速地列出计划。
简淡视力不太好,一向不敢开夜车,更何况这时心急如焚,还要过高速。她也不敢打夜车,于是只好把车开到高铁站。所幸凌晨路上几乎没车,畅通无阻地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二十分钟,简淡下车时都出了一身冷汗。她订了最近的票,等检票的时候,在微信上联系了租车公司的江大海。
自从回到萧城后,简淡陆陆续续几乎把申城的人都删了,反正本来也都是躺列。
江大海是为数不多被她保存下来的,这种跑江湖的,人脉广能办事,为人也爽快,逢年过节还会互相问候一下。
凌晨四点多了,这时候也顾不上打扰不打扰,简淡飞快打字:“海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我有急事要回申城用车,不知道你休息了没有,方便派辆车来高铁站接我吗?”
幸运的是,江大海很快就回了。
“正好刚出完一单,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简淡安心不少,连忙道谢,把自己的车次发给了他。
简淡第一次这么晚出门,夜风料峭,空荡的露天站台映着森冷的月光。冰冷的电子音播报着列车即将进站,几乎没什么人,很有几分末世感。
空荡的座椅映着暗黄色的灯光,零星的几个乘客在座位上睡觉,脸上都和她一样挂着疲惫的倦容,不知是在为什么奔波,又要去向何方。
简淡还在反反复复搜着申城车祸之类的消息。她不敢打给沈冽,也没一个共同认识的人,都不知道该向谁打听。
简淡深吸一口气,关上手机,脑袋涨得发疼。她转头看向窗外,山野和高楼在夜色中疾驰,只能看清一点模糊的轮廓,荒凉得让人心里发紧。
简淡这时忽然反应过来,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这样莫名其妙跑过去,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可是已经上了车,联系了海哥,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她便索性不想了。
闭上眼,简淡强迫自己眯了一会,迷迷糊糊做了许多梦。
一会梦见她从来没离开过申城,也从来没和沈冽分开过,一会又梦见沈冽出车祸,然后就惊醒了。
醒来已经到站了,外面天蒙蒙亮,简淡脑中清明了些。
给海哥发了消息,出站就见到他了,他还给她带了套煎饼果子和豆浆。
简淡再次郑重跟他道谢。
“这有什么,出门靠朋友嘛,我想你这么晚着急赶过来,肯定是碰上急事了。”江大海很爽朗,又热心地问道:“你脸色不太好,遇到什么事了?”
简淡没有化妆,黑眼圈大得吓人。她没胃口吃饭,在车里找了个一次性口罩戴上,“一个亲戚生病了,在人民医院。”
六点的申城已经苏醒忙碌起来,简淡望着车窗外熟悉的高楼大厦,纵横的高架上车辆川流不息,她心里忽然有些微妙的错位感。
曾经她也是这里庸庸碌碌的一员,甚至拥有自己的房子。后来她终于离开,而现在又回来了,只是已经成了一个无处落脚的过客。
到了医院,简淡去急诊问了护士,才找到沈冽的病房。
她刚站在门边,还没来得及往里面看一眼,身后就传来匆忙的脚步,一个女孩挤过她,跑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