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的严厉态度给盾构实验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阴霾,先前也有过几次单独谈话,只不过这一次时间有点长。
下班的铃声已经打过很久了,天色渐渐暗下来,一直在主楼外守候着的高薇望着大会议室,那里已经亮灯了。
到底调查什么?居然摆出这种审犯人的架势?
“怎么还不走?”谭雅迈着优雅的步伐向高薇走来。
路灯下,高薇的面容有些憔悴。
“谭阿姨。”高薇轻唤着,那语气似乎在求助,眼睛又瞟向大会议室的窗,神态间掩饰不住的忧虑流露出来。
谭雅顺着高薇的目光望去,轻轻地笑了:“在担心?”
高薇回望谭雅的脸庞,一张比同龄人要年轻得多的面容显示着她在以极好的态度去面对生活,可是高薇知道,谭雅在过去三十几年里一直在心底埋着巨大的重负。
汪承宇的妈妈究竟是怎样调解自己的心态的呢?
来华铁三个月,她感觉自己比过去三年耗费的精力都多,再这样下去就要未老先衰了。
“您不担心他吗?”
谭雅笑着说:“当然担心,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担心儿子呢?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这点小挫折对他而言,不过蜻蜓点水那样微不足道。”
“哎?”高薇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谭雅的心态是这样的,不是说汪承宇的妈妈是个严母吗?
“你是不是想说和你想像中的汪妈妈不同?”
高薇没否认,直接点点头。
“你显然误会了严母的概念,要求严格并不是事事都要横加干涉,在人生的大事上给予必要的关注,却并不指指点点,这才是我,因为每个人想要的是他自己的人生,高尚也好,低微也罢,世人的目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内心。”
高薇的思绪豁然开朗,她忽然明白三年前汪承宇为什么说要重新考虑两人的关系,他们的感情没有出问题,问题在于投入感情的方式有了差异。
高薇是用细致的高标准要求自己的恋爱对象,却忽视了感情不是管理,感情不需要太多的理性,在过份的关心下,少了尊重,这才是需要重新考虑的原因,而自己竟然用了三年也没想明白错在哪里。
当然那家伙也有错,自己又没要求他做什么,干嘛那么急于表现自己?
“你还年轻,要懂得像一个年轻人一样,学会释放自己,不要把什么都绑在自己身上,那样你的身体会越来越重。”谭雅语重心长的传授着她的人生真谛。
“嗯!我知道了!”说出这句话后,高薇真的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
因为想通了一直憋闷在心底的关节,再看大会议室的灯光时,心里也没有那么焦虑了。
担忧汪承宇的不止是高薇,远在千里之外有人在做着同样的事。
舒然咬着笔杆,笔记本上画的大纲被她涂了改,改了涂。
电脑屏上的word软件上始终是那几行字,一篇并不会很长的报道一直熬到半夜也没写出来。
她失神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看起来并不牢靠的家伙念念不忘的,是那次偶然的采访?还是事故现场看到他的淡定自若的神情?亦或是带着他体温的棉大衣……
明明已经放弃的,为什么还会哭?
如果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她也一定会义正言辞的发声,但是当接到求援电话时,她的心瞬间乱了,连平时手到擒来的工作也干不顺,满眼都是对方跳脱的影子。
她和那个影子之间,还夹着一座冰山。
抹干眼角的一滴泪痕,舒然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主编,我要出差。”
华铁盾构实验室。
大会议室里,陈主任的头都要大了,他简直没搞懂自己究竟是来调查的还是被调查的,那小子居然张口问自己是不是已经犯了罪,还问自己是不是在公安局有兼职?
“现在是我问你!”陈主任急得只会拍桌子了。
“可你问的问题不属于调查范围内啊,坦白从宽什么的应该是警察的台词吧。”汪承宇两手一摊做冤枉状。
这种耍活宝式的调查不能再继续了。
旁边城建局的一位调查员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打圆场道:“按程序调查,不要跑偏。”
陈主任大小也是个干部,被这么一个年轻人顶撞得不轻,于脸面拉不下来,有人给了下台阶后,他又问:“关于你的错误指挥,导致两台盾构机被埋,直接经济损失23亿,事后却没负一点责,这其中一定有内幕,汪承宇我警告你,不要等着被我们调查出来。”
汪承宇故做委屈地低着头说:“当然有内幕。”
此话一出,陈主任来了兴致,探着身子问:“说,说出来你的责任就会轻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