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燕不想再纠缠下去,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你去哪儿?”高志远连忙摇下车窗问。
“这种苦我还能吃,不劳高连长特殊照顾了。”白莎燕头也不回的上了后面的车。
高志远懊恼得猛捶方向盘,没事儿闲的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严开明窝在两箱脱水蔬菜中间,狭小的缝隙让他蜷缩着,就在他刚刚调整好姿势准备长途颠簸的时候,帆布突然拉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
耳畔传来白莎燕温存婉转的声音,那点重量早就忽略不计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
严开明显然还没回过神。
白莎燕调整了姿势,坐定,喘着粗气说:“开明同志,借你的地方委屈一下。”
“不不……”
哪里委屈了,简直上天堂了要不要?能与白护士这么近距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风沙打在车身上“噼啪”作响,汽车连艰难的出发了。
“我就看不惯他那种高傲的样子,仿佛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一样,若不是照顾革命同志的友谊,才不会上驾驶楼,可我一坐上去就发现,连整个驾驶楼里都弥漫着那股傲气,叫人根本受不了。”
白莎燕的嘴像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在严开明的耳朵里如听天籁。
“那我这里呢?”
白莎燕抽了抽鼻子说:“全是脱水蔬菜味儿。”
两人哈哈大笑。
幸得弥漫的黄沙和隆隆的发动机声把什么声音都掩盖住了,要不然真不知道独自一人开车的高连长会做何想。
漫长的旅程着实无聊,严开明不会讲什么笑话,但却不会浪费这难能可贵的机会,他只得把自己怎么因为小发明受到重视,又是怎么和著名的汪总工认识,又是怎样被推荐进修以及徐复文同志在学校的表现统统讲了一遍,简直是想到哪儿讲到哪儿。
孰不料这看似无聊的话题竟然引起了白莎燕的兴趣。
“照你这么说,那个什么盾构法更快捷,也不会死人?”
“盾构法不等于盾构机,盾构法的确安全系数高一些,但是成本高、速度慢,不适合我们的施工现状,何况我们的爆破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那盾构机?”
严开明很遗憾的叹着气说:“咱们国家没有。”
白莎燕似无意般说道:“要是打隧道全用上机器该多好。”
打隧道的风险太多了,爆炸、烟尘、渗水、塌方等等,哪一个搞不好都要有人牺牲,铁道兵战士被誉为铁人,就是靠着这种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战天斗地,可不怕牺牲不意味要随意牺牲,有些牺牲太没有必要了。
严开明想到了佟铁军,这个大个子在新兵班的时候与他不在一个班,下连打乱分班的时候才在一起,相处时间不长,更谈不上有什么了解,可佟铁军是他亲眼目睹牺牲的第一个战士,之后又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就奉献给了为祖国做奉献的工地上,他们的牺牲无疑是伟大的,可更伟大的应该是像老连长那样勇敢站出来阻止牺牲的人。
“这是我的使命!”严开明握紧了拳头说。
“也是我的使命。”白莎燕的眼中闪过不一样的东西,她补充道:“防止牺牲和救死扶伤一样伟大,我们一定能实现人生的意义。”
高志远不知道后面两人谈的话题竟然这么崇高,从小到大一直很高傲的人在白莎燕身上履次尝到挫败感。
白莎燕和那些相亲的女同志不一样,她不会像那些庸脂俗粉那样一见到高大帅气的他就两眼发亮,更何况家里根红苗正,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连长,这些条件无一都很吸引人,但是他知道白莎燕欣赏的绝不是这些。
就算高志远心里有气,他仍然是一位优秀的汽车连长,两年来,这条线路他不知道跑过多少回,熟悉得像摸自己家门一样,但是这一次太狼狈了。
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车队是绝对不会在风暴最严重的情况下通过葫芦口,然而这一次没得挑,上级下达的是死命令。
越向前走车辆越颠簸,高志远本能的觉得不对,这条路早就被铁道兵的军卡压平了,这么颠簸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风把石头吹到路面上来了。
高志远瞥了一眼外面昏黄的天,大白天的车辆也必须开着灯走,不然后车就会跟不上。
车窗外能见度最大不过十几米,黄沙中伴着一阵阵黑色的粉尘。
不好!
高志远想起了当地人口中传说的黑风暴,当暴风烈度达到黑风暴那种强度时,风沙会形成黑天的效果,一点光也照不进来,大风会拔起树木摧毁房屋,那么汽车……
他连忙打开双闪,把车开下路基。
训练有素的汽车连官兵马上理解了连长的意图,一辆接一辆的尾随而至。
面对能摧垮房屋的大风,高志远不敢大意,全连的车全部用车头对着风向,降低横截面大小,尽量紧密的挨在一起提高抗风能力,就在这一切全都做完的时候,天黑了。
漆黑的天并非因为日落,而是暴风扬的沙尘浓密到足以完全遮蔽太阳光。
这样的奇景何人见过?
在真正遮天蔽日的飓风面前,人类力量显得极为渺小,多看一眼都会感觉到那种来源于心底深处的恐惧,那是一种原始的对自然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