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郁时没拦他,也没吭声,他观察了会儿,确定可以吃之后,一口气快干掉了五个,差点噎住,赶紧喝水压下去。
谭郁时应该吃过晚饭了,饿不着,但他还是象征性地留了一个,意思意思。
“你觉得一个蛋挞就能瞒混过去吗?”谭郁时的声音罕见地冰冷,“我需要一个解释。”
乔怀清擦了擦嘴和手,满足地喟叹,靠到藤椅上,面朝无星的漆黑夜空。
“吃饱了才有力气解释嘛,这是个很臭很长的故事,我一直拖着不想告诉你,但事已至此,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会知道,还不如我来说。”
谭郁时不置可否,静待下文。
乔怀清看了眼手机:“4小时52分钟啊……其实也不算久,我走过更长的路,整整一天一夜,在我15岁那年……被我妈赶出来的。”
谭郁时终于有了点反应,转头看向他。
乔怀清思维跳跃,想到什么说什么:“哦对!你见过我妈吧?咱们一起上艺术班那会儿,她经常来接我,你有印象吗?”
谭郁时动了动唇:“记得,她很温柔。”
“是啊,我1o岁之前,她对我是很好的,尽管收入不多,但愿意花钱培养我,我受了欺负她会帮我讨回公道,一个人抚养我和我姐,真的很辛苦。”
乔怀清撑着脸,目光专注地落在夜幕上,仿佛看见了一幕幕回放的时光片段。
“但就在我们分别之后的某天,也是我1o岁的时候,她出门了一趟,回来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很复杂、很痛苦,就好像我是某种会给她带来不幸的东西。”
“我能感受到她突然变化的态度,但不明白为什么,毕竟还小嘛。我想破了头,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是我没有天赋,让她失望了。”
“我姐1o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全国绘画少年组得奖了,而我1o岁时,只比培训班里的其他同学稍强一点,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达不到我姐的水平。”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妈对我越来越冷淡,虽然还是会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但再也不会对我笑、带我出去写生了。我很怕她哪天不要我,因为当时家里确实没什么钱,养一个孩子会比较轻松。”
“那时候我晚上经常做噩梦,醒来满脸泪,也不敢去找我妈,怕她觉得我懦弱,更不喜欢我了。”
“后来升上初中,我从国画转到油画,想换个赛道试试,结果还是没天赋。那时候班上同学流行看漫画打游戏,我也不能免俗,还参加了动漫社。”
“同学看我有绘画功底,鼓励我转二次元风格,没想到不久之后,我在某款游戏的全国线上同人创作比赛中得了第一名,我设计的服装被实装到了角色身上,还拿了一万块奖金,粉丝多了好几千。”
尽管过去了许多年,乔怀清说到这儿依然很激动,眼睛闪闪亮,仿佛天上隐藏的星星都躲在了他眼里:“你能想象我有多高兴吗?我学了那么多年画画,第一次获得那么大的荣誉,那么多人的认可,赚那么多钱。”
“不过我当时未成年,办不了银行卡,就借了我姐的卡,让她先别告诉妈。奖金到账那天,我一整天都没心思上课,放学就赶忙跑回家,想告诉我妈这个惊喜,她儿子也是有本事的,不会让她再失望。”
“可是因为太兴奋,我没注意到我姐给我了消息,让我慢点回家,妈心情不好,因为那天新闻上说,我们的父亲,转型当导演后的第一部电影大获成功,名利双收。”
星星一颗颗暗下去,乔怀清停顿许久,没听见询问,有些尴尬,只好自己说下去:
“我父母在我3岁时离婚,我爸……我更想叫他老畜生,他当年就与一个女演员结婚生子了,算算日子,是在婚内出轨的。那时他还是一名小演员,名字你或许已经猜到了……叫聂涛。”
始终保持缄默的谭郁时终于动了动眉梢,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意外之色,仿佛早有猜测,但并不确定。
“他和新老婆生了个儿子,老婆家有些人脉,让他拿到了几个不错的角色,慢慢红起来了,我妈听说之后去问他索要拖欠的抚养费,对,就是我刚说的1o岁那年,她出了趟门,故事连起来了,有意思吧?”
谭郁时依旧不语。
乔怀清胸膛里像堵满了棉絮,闷得要死,喘不上气。
又等了两三秒,仍然无人应答,他只好虚笑两声,为自己捧场。
“结果啊,我妈在那天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但她没告诉我和我姐,独自承受着,继续抚养我。”
“直到我15岁那年,聂涛拍的电影大火,所有新闻都在奉承他才华横溢,对妻子深情专一,儿子也聪慧过人。”
“别说我妈了,我看了都气死,但我刚开始没看见啊,正兴冲冲地想给我妈看我拿的奖呢。是啊,就是那一天,就是这么巧,你说老天是不是特别喜欢跟人开玩笑?”
乔怀清眼里又有了光亮是微微漾的水光。
“我妈那天太难受了,她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害她痛苦的人却正享受无数人的追捧,她怎么忍得住,于是就……不小心对我吼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