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一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听还是不该听了。
不过由不得他,因为张三丰已经开始说了。
“刚好四十年前,穆宗皇帝第三子,当今陛下即位,正是大明第十三位皇帝。”
“时新帝以十岁之龄登基,毕竟年幼,加上先帝在位不过五年驾崩,所以大明的摊子,基本上都是嘉靖朝留下来的。”
“嘉靖一朝,内有严嵩一党霍乱纲,北有蒙古寇边,南有倭寇侵扰,海禁厉行,税赋大减,本是内忧外患的局面,当今天子登基后,幸得李太后清明,内推辅张居正改革,外调戚继光北上,总理北方三镇练兵,如此,大明方才有了中兴之象。”
“君明臣贤,本来该是一段佳话,可惜啊,可惜……”
老头儿扼腕叹息,样子确实是有些难过的。
“可惜当时天子年幼,偏生九五大位是个无法居于人下的,再加上张太岳锐意改革,自上而下得罪了不少的人,若是没点手段,怕早就被吃干抹净了,所以在皇帝面前,难免显得跋扈专横了些。”
“皇权相权越不可调和,皇帝二十岁那年,正是一生中最为焦躁的年纪,正好,张居正劳瘁而死,他便在自己登基的第十年,终于迎来了亲政的时刻。”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抹除张太岳在前十年里留下的痕迹。”
“宰相死后第四天,尚未到头七,皇帝便下令抄家,削尽其官秩,夺其诏书诰命,掘其坟、开其棺、鞭其尸……当中之恨,比国仇更甚。”
“张家有六子,长子留书自缢,次子配边疆,三子投井自杀……张家人被关在府中,或被饿死或被流放,加上东西两厂的宦官,锦衣卫、六扇门,所有与张家有怨或者想要在皇帝面前邀功的人,都想从中分得一杯功德。”
“这功德,便是张太岳一家的性命了。”
“时洛阳城外,崔云峰、绿水湖,神剑山庄少庄主谢晓峰,与张家长子张敬修本是故交好友,好友蒙难,他自是没有不管之理,于是便身入京城,连败东西两厂九十八个好手,终于是从张府中救了一名男丁出来……那便是张家最小的一个儿子了。”
燕十三和谢晓峰的事情李玄一大概晓得些,此时不免问道:
“那师父您肯定也出手了是吧?否则的话,刚才那人不会与您这般说话;咱们武当的这神门十三剑,也恰好成了与他剑招相对的功夫。”
老道士点了点头:“他本是个剑痴,听闻谢晓峰在京城的表现之后,便有心与其一战,可他寻不到谢晓峰,于是东厂便有人答应他,为他提供线索,代价嘛,则是要他杀了那个张家的小儿。”
“那时候多般势力皆动,纵使谢晓峰天纵英才,也难以与众多好手抗衡,你师父我刚刚和百损那妇人打了一架,还没缓一口气,谢家家主谢王孙,便来求到了我这里。”
“再后来……那剑客在逼谢晓峰出手的前一刻,被为师给止住了。”
老张说得简单,但从燕十三对他的态度来看,估计当时他怕是给人家打出了心魔来。
知道他在想什么,老道士笑道:“他那剑招,是从‘死’中得来,是十三个用剑的高手到了‘死’地之时的感悟,本就有迷人心魄的作用,当时我见了,只觉得这剑法用来杀人不免可惜了些,于是就稍微改了一下。”
“剑招不如他那般要害,但和九阴九阳是一个道理,阴极阳生,阳极阴出;死亡是他的归宿,可死亡也有极,死亡的极便是生。所以神门十三剑或许不算精妙,却恰好能克制住他。”
“他多年来追寻谢晓峰的下落,今日见了为师,怕是更不会善罢甘休了,所以,这便是不能回武当的第二个理由。”
李玄一不懂这里头的关节:“这是为何?”
“因为谢晓峰带来的那个婴儿,被我带上了山去,传他武艺,教他做人,为他改名。”
“他便是你的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