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懂,只是,不能回应。
因为还有一个人,笑容浅浅,胸有丘壑,总是淡然的样子,可是没有人注视的时候,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会让他心疼到难以承受。
一颗心,交付了他,因着他的笑喜悦,因着他的伤疼痛。全心全意尚恐不足,哪里又能有多余的气力去回应他人。
“皇后这里一切可好?”
把外氅解了交给郭川,李成恒随口问着,后宫连着眼前的女孩,也不过只有三个主人,倒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来,只是宫中的各项人手用度调剂也都压在这个名为自己“妻子”的人肩上,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负了“才女”之名的小小女孩罢了。
他十七岁的时候,虽然被迫一肩担起衡州的事物,身边,却是有那个人的。手把手地交给他许多事,看着他,时时指正,处处维护。
想到这里,便对低垂着眉眼女孩笑了笑:“明日朕拨几个得力的人手过来帮你,平日里有事的话也可以找淑妃商量着处理。”
“谢皇上关心。”梁知砚点头,眉目浅淡如画:“臣妾自当尽心。”
“有酒么?”
相对沉默良久,李成恒忽然站起身来问道,梁知砚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只知道点头,竟连谦恭的自称都忘了。
“去拿一点来吧。”
梁知砚更是讶异,虽然对自己的丈夫,这个国家的帝王了解不多,但在众说纷纭的传言中,他的滴酒不沾是公认的,即使是在举国欢庆的庆典上,这个受众人仰望的帝王也只是轻触杯中酒,以示庆贺。
醇香的酒很快被送进来,附着各式的月饼和其他点心。李成恒对她笑了笑,也不要她陪着喝,只是取了杯子自斟自酌,像是在品味酒香,喝一些,便停一会儿,喝得不快,也不多。
梁知砚初时有些怯怯,见他面容平静,渐渐也敢上前帮他倒酒,在一旁坐了下来。
“皇上…”
“嗯,”李成恒像是在回想着什么,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什么?”
“臣妾听说皇上为表彻底废止前朝奢华,自行约束不可饮酒?”在各种不同的说法中,她挑了一条看似可信的。
李成恒似是有些疑惑,不一会儿便笑了出来:“没有这回事,朕不饮酒,是因为…”
话音到这里便顿了顿,人间帝王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些淡得难以辨认的颜色,眨了眨眼,改了到口的话:“可不是这么忧国忧民的理由呢。”
担心喝了酒会不知轻重地伤了他,所以,在他身边的时候,宁愿滴酒不沾。
只不过,是害怕再伤了那个人…
如此而已。
却越来越发现,这个高高在上,孤高无双的位置,让这样的要求,都快要变成一种奢侈的愿景。李成恒看着杯盏中透亮的清酒,笑容有些发苦。
“知砚,对么?”
帝王第一次唤了自己的妻子,沉吟了片刻才道:“有朝一日,若是你想离开,便来对朕说吧。”
“皇上…”正红宫装的女子惊异地看向他,却对上一双蕴了怜悯的眼,总是来去匆匆的丈夫看着她,绝没有玩笑的意味。
“记着朕今晚的话…”
近乎木然地点头,梁知砚不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并没有料到,真的有那么一日,她懂得了那怜悯之中的深意,那个时候,再次想起这个暮色深沉的夜晚,心存的,已只剩淡淡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