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我都记不清了,生了什么,我也看不见了。
我木然地从拥挤的喧嚷的人群里挤出来,被人撞着,碰着,没有疼痛感。
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好像记得,师傅让我去皇城那里等着他,是什么时候呢?正午,还是黄昏,抑或明晨?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只觉得,到南城的路怎么这么长,怎么老走不到尽头似的。
我又想,母亲,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连你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父亲,为什么你们生下了我,但又都不要我了呢?
天地那么开阔,于我,却是半点容身之处也没有!我存在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我听到汩汩的流水声,细细的,甚至是悄无声息的,却像是流在了我的血脉里一般,让我鬼使神差地顺着水流的方向而去。
明明仍是说下雪就下雪的季节,在这山脚斜坡直下的向着太阳的地方,却是有水流潺潺地向远方流淌了。
我一步步走过去,一步步走进水中,水流冰冷刺骨,刺激起了我前所未有的亢奋,我忘却所有,只想着再往前,再往里走去,慢慢地,冰冷的水流已经漫到了我的腰间。
我冷得直哆嗦,但却抑制不住地继续往水流更深处走去。
突然,有强劲的力量将我横抱了起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得有陌生的男子的声音喝道:“是要洗澡吗?去我家我给你烧热水洗!”
我拼命挣扎着,他一个没站稳,两人都跌进了水里!
整个人落进水中的刹那,我看到了明亮亮的水面上,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南城,一座毡房里,我才洗过了热热的热水澡,换上了放在一旁的一件素色直领团衫,并着一条黑紫色的并服琖裙,将在火塘边慢慢烤干的头重新扎起一条长长的辫子。
这时,毡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门外的阳光也随着门的被打开,被推了进来。
“我叫完颜漫带!是你的救命恩人!”站在那光里,他说。
这样的开场白!
我站起身,“多谢!”
“怎么,不想死了么?会谢我了!”他走过来,笑着看着我。
我点点头,“是的,醒了!不想再死了!”
他愣了一会,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这就对了嘛!年年都是乌烈拿第一的骑射比赛,确实有些乏味,但也不必因此而寻短见嘛!”
“啊?”听到这么名字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颤了一下,我忙抬起头道:“你的意思是,明年你来拿这个第一吗?”
“哈哈哈!”他拍了拍我的肩,笑道:“你这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会刺人,我当然拿不了第一,他也确实太厉害了!但我其他方面比他厉害!”
“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我实在不愿意再听到那个名字以及与那个名字相关的任何事!
“有有有!我带你去!”
北城的一家面食店内,我与完颜漫带面对面坐着,他就那样双手杵着地上,看着我喝了一碗小米粥,又切了一大块牛肉,还嚼了两个烧饼。
我擦擦嘴,又拍拍手,有些满足地对着他说:“饱了!”
“不够吃还可以继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那就再来两个炊饼!”我一点也不客气!
店家又送了来两个炊饼,我说:“再来一罐米酒!”
店家带着示意的眼神看了看完颜漫带,完颜漫带点点头道:“你只管照这姑娘的吩咐去做!”
于是,桌上又多了一大罐米酒。
我倒了两碗,一碗放在他面前,拱手道:“我这条命也有人救了!多谢你!”说罢,一口气便将那碗酒喝得一滴不剩。
他微微皱了皱眉,仰脖喝了自己的那碗。
我又倒了一碗,满满的一碗,我说:“方才我想死,此刻不想了,水很呛人,太难受!”说罢,我又喝了第二碗,仍是一滴不剩。
他笑了笑,也喝下了自己的。
“第三碗!”我打了一声响亮的酒嗝,又说道:“热水很舒服,饼很好吃,米酒虽浊,但喝进去心里热热的!敬这样的好生活!我要好好活着!”
说罢,我又咕噜咕噜地喝完了这碗,也没再去看他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