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演的最后一站到回国到北京,是11月的最后一天。
北京降温降得厉害,一出机场谢心洲就打了个寒颤。陈芷淡定地掏出她的围巾,围巾还连着一个针织帽,帽子上一对小兔子耳朵,超可爱。
谢心洲沉默地看了看她。她说:“我行李箱里还有一条,你要吗?”
“不用了。”虽然看起来真的非常暖和。
陈芷和他一样是南方人,只不过陈芷搬过来是举家北上,她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跟着过来。而谢心洲是被尹心昭强行带来北方。
这也是他觉得自己对尹心昭亏欠的一部分,他觉得他是尹心昭的拖油瓶,他觉得因为自己,尹心昭成了网上恨铁不成钢的‘扶弟魔’。
坐上去剧场的大巴,谢心洲和以前一样坐在后排,他让陈芷靠窗坐,自己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车还没发动,因为有人在下面抽烟。
谢心洲会抽烟,只偶尔抽,没有烟瘾。
说来有趣,谢心洲的第一根烟,是尹心昭递给他的。九年前谢心洲18岁,尹心昭跻身极云集团董事会后,尹心昭把他带来了庭城。
彼时尹心昭中了她操作的第一个工程标,庆功宴的时候她递了根烟给谢心洲。姐弟俩在当时庭城最好的酒店天台抽烟,谢心洲在风里呛得不停流泪。
司机在催他们抽烟的几个,那几个人立刻灭了烟上车,偏江焱承还慢悠悠的。
司机有点不耐烦了,让乐团经理下去叫他们。经理也挺为难,叹了口气,下车去江焱承旁边说了两句什么,江焱承才不紧不慢地去垃圾桶那儿扔了烟。
江焱承上了车后径直走来谢心洲这边,和谢心洲隔了一个过道坐下。
他对谢心洲的那点心思,陈芷看得一清二楚,她用胳膊碰碰谢心洲:“师兄,我俩换个座位吧。”
谢心洲明白她的意思,说了句“不用”,还不至于让小师妹挡在自己前边。车子启动后,他低头看手机,这两个礼拜里喻雾每天会发一两条微信过来,大致表达的都是他有在好好看家,超乖。
由于时差以及谢心洲对消息提示的主观抗拒,往往过几个小时他才回复一条。但喻雾似乎不在意,第二天还是照常问候报备,他控制得很好,内容巧妙,完全不需要谢心洲回复。
这让谢心洲感到舒服,他不需要回应,喻雾像个站在窗台外的小浣熊,他敲敲窗户然后爪子挥了挥,跳下去掉头就走。
“小谢。”江焱承偏头看过来,这人腿岔着坐,一条腿伸在过道上。
谢心洲没有第一时间看过去,而是手伸进了羊绒大衣的口袋,摸索着什么。
“哎。”江焱承又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一眼自己,自己有话要说。
然后谢心洲摸到了他的蓝牙耳机,打开耳机仓,掏出来塞进了耳朵。旁边陈芷实在憋不住笑了,把头扭过去看着窗外。
谢心洲不在乎他人颜面,不在乎人情世故。可有人就是不信邪,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征服欲”,就好像要在谢心洲那儿证明自己什么。
“哎哎,你能跟我说句话不?”江焱承直接倾身靠向过道,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
谢心洲摘下一边耳机,停顿了片刻才偏头,冷漠地看过去:“你有什么急事吗?”
“哈哈。”江焱承胳膊撑在扶手上,笑眯眯的,“你来乐团都快两年了,也太边缘人了,这回巡演结束的庆功宴一定得来啊。”
“不了。”谢心洲说。
江焱承不死心:“为什么呢?”
“不想去。”
“你这情商也太低了,连个借口都不找。”
谢心洲戴上耳机,“你搞错了,我没有情商。”
陈芷低头专注地在手机上哒哒哒地打字。坦白讲,谢心洲绝对不是偷看别人手机屏幕的那种人,但他这会儿有80%的把握,他几乎确信陈芷在和喻雾聊天。
并且,他猜测,陈芷在向喻雾描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甚至陈芷大概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了喻雾。
谢心洲呢,只平静地看向陈芷的脸。虽然他不知道师妹和喻雾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建立的革命友情,事实上他并不在乎,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逗一下她屏幕那边的白毛。
有时候谢心洲其实挺损的,他看着陈芷,不说话也不问,给陈芷看得恨不得整个脑袋瑟缩到围巾里,手也不打字了,倒是对面喻雾咣咣地还往这儿发。
那个白色的聊天条儿咻咻地进来。
[然后呢?]
[师妹?Hello?]
[信号不好吗?大巴过隧道了?]
陈芷心说你可别叨叨了,我这儿哪是进隧道我这是进审讯室了。但面子上还是眨巴了两下圆眼睛,尽量纯良地看着谢心洲:“怎么了师兄?”
谢心洲一言不发地收回目光,陈芷如坐针毡,他故弄玄虚大成功。
大巴车停在剧院的停车场,刚好下午四点十分,演出将在五点半开始。大家早已习惯这样的工作强度,在休息室换衣服、调整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