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央央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没有应答。
广播设备已经传来提醒大家要及时联络、通讯随时将要中断的播报声。
高元眉女士的声线沉稳镇定,内容却催人焦急,让他们周围那些还没联络上亲友的幸存者们不免心急如焚、焦心似火。有的强忍着哭腔,蹲在地上拨号,有的已经放弃,
靠在墙边默默落泪。
孟子昭总是幸运的那个,国外的朋友们都安稳顺遂地活到现在,未来世界恢复秩序,他们兴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方央央也是幸运的那一个。她的父母在国外拥有持槍证,财力颇丰,在当地名下别墅内存有末世足以应对恶人、变异动物的武器。
她从他们的寥寥几句中,就得到了一个结论:他们在国外的生活不算艰难。或者说,是游刃有余、从容应对着一切。
这一场难得的国际通讯结束时,时间走到了晚上八点三十五分。
三十五分钟的持续通讯。谁也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技术人员付出的精力和心血。
孟子昭亦趋亦步,双手插兜,与方央央并行返程。
他悄悄打量着方央央哭过一场,所以还有点泛红的眼眶,心里头的情绪难以描述。
“央央?”
他忽然喊了一声她。
方央央偏了偏脸,透过长而浓密的睫毛看他,目光透出淡淡困惑:“怎么了?”
孟子昭弯眼笑了,他直接问:“你爸爸妈妈在哪个州呢?”
没能预料到的问句,方央央愣了一下,她轻蹙眉,回答:“安科芮州。”
孟子昭记下了这个信息。
他状若随口一问,之后和她闲聊搭话,努力将她的心情指数提高——
一直到返回住房区,被方央央留在家里的窦清已经等了很久,心思辗转,焦急煎熬。等到他们回来时,他的注意力第一眼就放在了方央央明显是哭过
的脸上。
孟子昭与他们告别时,窦清还在满眼紧张地与她低声交谈,得到方央央小声地说没事后,依旧不放心。甚至在这之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客气询问当时发生了什么。
孟子昭瞧了这条消息半天,叹了口气。
他回:央央很久没和父母联络,所以哭了。
窦清从方央央口中得到的答案显然与这大差不差。
孟子昭收到窦清的一句谢谢。
他把手机上的消息左顾右看半天,琢磨出了点窦清着急万分的意味——他耸了下肩头,想:他算是第一个见到央央哭的人吧。
西池大学江浦食堂的初见,即便是那样紧张可怖的末世初临,她都没有露出过这般脆弱不安的情绪。
他偶然、意外地见到她落泪的一面。
却不希望再见到一次。
孟子昭老土又诚实地想,他是真心希望她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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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大年初一,是华国最热闹、也是最具有传统意味的节日。
全国各地习俗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早年间在嘉市当地已成民俗惯例。
腊月三十或是正月初一,会有祭拜故人、烧纸钱的传统活动。
往年的这个时候,家家祭拜祖先,烧纸钱给故人,嘉市政府准许燃放纸钱的部分街道总有着呛人的纸钱灰烬味;再到后来,嘉市评定为文明城市,当地法规不再准许居民们燃放纸钱拜祭先人,人们渐渐将烧纸钱转为了绿色无公害的电子祭拜。
今年无疑是特殊的一年
。
经过长时间的数据统计,官方确认,全嘉市的幸存人口不到原来的百分之三十。
高元眉依旧在播音室工作,今年的除夕、春节两天,她播报了基地上级下达的通知:烧纸钱送故人的活动重新启动,基地会集中安排几个安全、不易发生火灾的地点。周围会有水系异能者等看顾,避免发生严重事故。
这种藏着决策者宽容温厚、推己及人的做法,也让许多人在得到消息后,泪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