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老板娘在法规允许的范围内把车子开到了最高限速,后边那两个姑娘的情况好像不大好。她在医院附近的十字路口堪堪踩住刹车,交通灯的色彩明灭变换,老板娘本想说句什么安慰的话,却在驾驶座上的后视镜里看到那位常常去酒吧浅酌的女子低下头,在她怀里那美丽女孩儿的发顶上,温柔的吻了一下。
江语绮醒来时天色还未全亮,只在观景窗台上泄下一层朦胧的光。对面床的顾莞阖着双目,沉睡在这片晨曦中,眉眼如画。
她侧过身,枕着自己的臂弯,看着不远处的人,心思淡淡的。
那天也是在这间卧室里,顾莞拉着她的手,轻轻的和她说要追回她。她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着眼眸,任顾莞把她揽进了怀里。她听到顾莞长长的叹息,心情却很淡。她想她内心深处大约还是喜欢着顾莞的,只是对于她曾经的放手,到底有着不甘。
让她难过的是,就连这一点不甘,都是淡然的。
天色一点儿一点儿的亮了起来,映着对面床榻上,睡容怡静的女子。她忽然感到好奇,从前她和顾莞是怎样交往的。她爱她吗?爱有几分?可曾刻骨铭心?
顾莞在冬日的晨光中醒了过来,看到江语绮拥着个抱枕侧躺在被窝里,眼睛亮晶晶的,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她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问道:“想吃点什么?我去餐车拿。”
江语绮看了她一会,轻声问:“顾莞,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正经,可是顾莞愣怔了一下,望着她,嘴角忽然弯了起来,仿佛抑制不住的一般,那个笑容越扩越大。江语绮看在眼里,低落的心情莫名也跟着飞扬了几分。
“说起来,我们认识,也和吃的有关呢。”顾莞好不容易忍了笑,眼角还是弯弯的,像是游着一尾鱼。阳光隔着大玻璃窗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眯了眯眼,续道:“那时你刚毕业还没多久,去c城面试一份工作。”她说着继续笑:“后来你自己说,与其说是面试,不如说是为了去玩一圈。c城你还没去过。”
江语绮听得点点头,这像是她从前能做出的事。
“有一天,c城下大雨,从前一夜一直下到第二天,江水暴涨,城市内涝,气象预报都挂起了橙色预警。你在租住的公寓里,嗯,点了一份外卖。”
“你是送外卖的?”江语绮有些诧异。
顾莞瞥了她一眼,她就知道猜错了。顾莞道:“楼下整个片区被水淹了,外卖进不来,你屋子里什么储备粮食都没有,从早上一直饿到下午三点。”
江语绮脸蛋有点红。她用被子捂住了脑袋,耳朵却留在被子外。
顾莞好笑的看着她像只土拨鼠似的把自己藏了起来,真想过去揉揉她脑袋。
“后来呢?”江语绮的声音从被子里头透出来。
“后来,你大约闻到香味了吧,敲开了隔壁家的房门。”
“你就是隔壁家。”江语绮露出一双眼睛,说的是肯定句。
“对啊。我就是隔壁家。”顾莞宠溺的望着她,眼里是淡淡怀念的神色:“你猜,那天我给你做了什么?”
“番茄鸡蛋面。”江语绮脱口而出。
顾莞一怔,随即惊喜的跳下床:“你想起来了?!”
江语绮也微楞了一下,可她摇摇头,嗓音低垂了些:“没有。就是这样觉得。”
顾莞赤着脚站在床边,感觉到江语绮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不冷吗?”江语绮平静的问。
顾莞坐到床沿上,静默了片刻,日头升到半高了,车厢里传来喧哗走动的声音。顾莞侧过身,慢慢的躺到江语绮的床上,面对面的看着她。江语绮只窝在被窝里,好一会,谁都没有说话。
顾莞伸出手,隔着软和的羽绒被,轻轻的,拥住了她的身子。
“等从这儿回去了,我再给你做番茄鸡蛋面,放两只鸡蛋,一只打散在面汤里,一只单面煎了溏心。好么~”她的语气俏皮飞扬,仿佛那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已经盛到了眼前。
江语绮的鼻尖一酸,小脑袋埋进顾莞的颈窝里。
“好。”
手机的震铃响起时已是次日清晨,江语缤伏在床沿,昨晚坐在椅子上守到半夜,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她蹙着眉按了按脖子,才缓缓抬起身。铺了白色床单的病床上,白少凡还兀自未醒,脸颊上异常的潮红已退了下去,白净的肌肤仿若吹弹可破,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羽睫,看不出寻日里一双桃花眼中含着的风情,于是整个人都沉静下来,像晨曦里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江语缤半支着身子瞧了好一会,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丈夫呢?
想到她那个丈夫,江语缤心里不爽了一下,忽而又诧异于自己为什么不爽?就因为昨晚兵荒马乱中的一个吻吗?莫名其妙。
她心虚的摸摸后颈,才发觉手机还在兜里不屈不挠的震着,不像是闹铃。她一面起身走出病房,一面摸出了手机。
电话是江语绮打来的,她虚掩着房门,靠在墙边,划开了接听键。
“二小姐好久不见,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啊。”
“啧。瞧你酸的。”江语绮挨着沙发椅的大抱枕,窗外冰天雪地的景色一晃而过。“你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吗?我们后天就到了。”
“在。”江语缤打个哈欠:“感觉在这儿呆了一整个冬天,等太阳出来我就能发芽了。”
江语绮笑了一下,顾莞翻着一本户外杂志,就坐在直角沙发的转弯处。江语绮和姐姐又聊了几句,把手机递给顾莞:“姐姐要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