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挣扎着睁开双眼,她用力地侧脑袋,看向床边高沉。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斜斜滑落,她的眸光,映着烛火,明明灭灭。
“阿沉。”向晚抿了抿唇,“我感觉,我要死了……”
轻柔的语气,淡然地阐述一个残忍的事实。她浅勾淡笑,凤眸中,泪意忽隐忽现。
高沉面色紧绷,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生死由命……”她的笑,极淡,一阵轻风吹过,似乎都能将她的淡笑卷跑,她漫不经心的话语,化为利刃,捅穿高沉的心,“岂是你不让,就能不让的。”
“我自己的身体……比谁都清楚……”
向晚说罢,虚弱地咳了几声。这具身体生命的体兆在迅速流失,她察觉到了,才会踢开被子,引来春色秋色,再让她们引来高沉。
借此机会,她才能和他说上话。
高沉沉默不语,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他的一双眼睛,在不知不觉间,被血色填满。
“大夫怎么还不来!”他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毛发炸开。他猛地站起身子,放开了向晚的手,欲走出内屋。
“你听我说……”连说话都开始费劲了,向晚不敢再耽搁,她怕再这么下去,她真的死了,想说什么,都没机会说了!她堪堪抓住即将离开的高沉的手指,说道:“别走……”
被她抓住手指的那一刻,高沉的神色,微微怔松。
他们新婚之
日,他也是这么拉着她的,只肯拉她的手指,不愿牵她的手。那时他心里有唐衣衣,多碰她一下,他都不愿意。
他下意识地回握住她伸来的手,这样做,似乎就能弥补新婚那日,他对她的亏欠。
“好好照顾,孩子们……他们很可爱,只是……”为娘的她,却无法陪伴他们长大。
“好好照顾,你自己……高沉。”
被高沉握住的手,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男人心上的温度,一时降到冰点:“沈慈!沈慈!”
床上的女子,温柔的目光缱绻地勾在他的脸上,舍不得离开半分。
高沉无比贪恋她驻留在他的脸上的视线,如若可以,他愿意就这么被她看着,看到她与他白头之际。
向晚还没死。
只是她的力气,正在逐渐流失……
“阿沉……”她无力喊着他,每说一个字,身上的疼痛,便深一寸。
“我在,我在!”他立马应下,生怕下一秒,她就……
“答应我,好吗?”向晚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若我不在了……”
“不!你不会不在!不会的!”他终于忍受不住,压抑着满腔的悲怒,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若你有看上的人儿……”他的悲愤,她置若罔闻,“娶她进府,善……善待她……”
她温柔而又缱绻的眸光,缓缓失去了焦距。
对不起,高沉。
我等不到,等不到大夫的到来。
身体内生命的体兆彻底消失,向晚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
语,随着床上人儿的逝世,同风一起,消散在人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