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行。」決明果然拒絕。
二人眼下僵持著,一個要求回車站,一個又堅決要去報仇,可拖著這種身體,他怎麼做得到?
「跟我回去。」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高青竹轉過頭,看見蘇木正站在二人身後。
眼前這一老一小,蘇木光是用鼻子聞就能知道他們是誰。
「不走。」決明執拗,撒開高青竹的手便要往台階下沖,腳下不穩,將要摔落下去,眼見頭就快磕到,蘇木急忙拉住。
「你沒得選擇。」蘇木也不知使了什麼法術,只見那小麥膚色的手掌在決明面前輕輕晃了兩下,他便暈倒不省人事。
……
臨海車站。
此刻的涼亭內,共站著三人,還有兩個正霸占著沙發躺倒在上面,並且他們二人,都是被蘇木打暈的。
看著決明蒼白的面孔,潛山眉頭始終皺著,他的身形挺拔卻在此刻低垂著頭,聲音也沒了往日的中氣:「穆司在縛妖司的檔案室找到了決明他父親一族的卷宗。」
蘇木疑惑:「巡捕司有權力去檔案室?」
潛山:「是我求她,她才肯幫忙偷溜進去的。」
蘇木:「那看到什麼了?」
「她說……」潛山頓了頓,而後抬頭看了眼蘇木與高青竹,「決明的父親是灰狼6氏一族的族長,就在九十多年前,他們灰狼族因外姓氏的狼族圍剿,早已化為了一堆白骨……」
蘇木一愣,視線移向決明:「那這麼說來,他恨了多年的人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一旁的高青竹聽著二人的對話,目光時不時地會向許南星的方向瞥去,她不知許南星中間醒過一次,心裡有些擔憂,可見到蘇木淡定的神情,又覺得許南星一定沒事。
便又豎起耳朵繼續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
「他很可憐,受盡了同族的辱罵白眼,就連他本來相信的親情都抵不過非議,最終斷了他對父親的尊敬。」潛山說道,眼中含著同情。
之前聽決明說過,九十多年前他父親要殺了他,可他在母親的幫助下逃了出來,現在想來,他父親真的捨得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高青竹顯然是不敢相信。
「那捲宗里還寫了什麼?」高青竹突然問道,她想弄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蘇木見高青竹問了他想問的,便靠在涼亭的柱子邊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好像穆司還說了句什麼話,我有點想不起來了。」潛山撓著頭仔細回想了一遍,卻始終記不起穆雪還說過什麼,「我打個電話再問問。」
「不用問了。」決明的聲音傳來,原來他已經醒來,只見他從沙發上緩緩坐起,由於垂著頭,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為什麼?」高青竹出聲,「你就不想知道,作為一個父親,他為何要殺了自己的兒子?是你殺人了,還是放火了?你遭受非議,若我是你父親也一定會心疼。」
她的話直白決絕,像是一把刀刺進了決明的心裡。
是啊,連高青竹都知道若自己的孩子遭受欺負也一定會護住,可是那男人殺了母親是事實,他要在族人面前將自己燒死更是事實。
他想不明白,日日夜夜經受這份痛苦回憶的決明始終想不明白。
他的出生仿佛為6氏灰狼一族蒙上了陰影,所有狼妖都對他抱有恐懼,覺得他為全族帶來了可怕的詛咒,生怕碰到便會沾染上所謂的邪氣,簡直如同笑話。
那日,父親將他吊在木樁上,周身被乾柴圍住,同族狼妖們呼喊著燒死他的聲音仿佛近在耳邊,就算過了多年卻仍然記憶猶。
印象更為深刻的是,就在舉行火燒儀式的當天……
「我想起來了!」潛山拍了下腦門,終於記起了穆雪所說的話,「她還說,當時6氏灰狼一族被剿滅的時候,山上起了大火,整整燒了三日才終於平息,當年縛妖司還去幫助料理後事……」
說著說著,潛山恍然間覺得不對勁,想了會兒,似乎是明白過來,「決明當時被執行火燒之刑時,好像正是遭遇圍剿的時候。」
「你父親為何偏偏要挑這一天燒死你?」高青竹發現了問題所在,「不就是想讓你趁亂逃出去嗎?」
決明依舊低著頭不語,不知何時,一滴淚水從他眼眶中掉落,「啪」的一聲墜在地面。
原來父親早做好了讓他逃走的準備,而自己卻恨了他多年,這段時間決明拼了命用自身的意志壓制住了妖血一波又一波的侵蝕,全權是因恨的執念才使得他堅持了如此之久。
可到頭來竟都是笑話。
一聲冷笑發出,他嘲笑起自己,竟會有過弒父的念頭。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一百多歲了,卻不明白父親究竟在想些什麼。
心臟仿佛被重重抽打了一下,疼痛瞬間四散蔓延而開,可那不是妖力反噬造成的,而是多年以來的心結變成了細長的粗針,根根紮實地扎進了決明的身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