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南衡放下手,转而牵起李露白的手,“你也还在很年轻。”他有些感叹,“我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想,如果走这条路的时候你在身边,那一定会很好。”
他们走在林荫道上,攀升的气温和干燥的空气,一丝风都没有,地面上投映的树影一动也不动,因而阳光变得斑驳。李露白低头看了看他们牵着的手,笑了笑,“突然有点遗憾,我都没有过在学校里谈过恋爱。”
况南衡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应该庆幸你没有在学校里谈恋爱。”
李露白看着他,似笑非笑,“那样你就没机会了?”
“显然是的。”况南衡肯定。
李露白回握住他的手,“那就趁现在多珍惜我一点好了。”
况南衡看向前方,“等下我们先去吃饭,噢对了,再去看个电影吧,我已经挑好了。”
换李露白有些意外了,“你怎么提前准备的?你难道还能预知我要来找你?”
“不是,我准备了很久了,打算你什么时候有空就立刻实践这些想法。”况南衡走快了大约半步的距离,好在林荫道即将结束的时候为李露白挡住正午时候丰沛的阳光,“我朋友的私人影院有诺丁山,虽然我们都看过了很多次,但上次一起看的时候你睡着了,我们没有一起等到结局。”
李露白明白得很快,她笑起来,“好啊,那既然这样,今天我全都听你的好了。”她又调侃,“但是难得我有空,你就只有这么简单的想法吗?”
况南衡思索了一下,“可我觉得你工作已经很累了,那跟我的时候就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放松吧。”他看一眼身畔的李露白,靠近了在她耳边说:“下次不用这么急着来找我,我又不会跑掉。”
李露白捏了捏他的手,“你的手很粗糙。”
况南衡辩解,“这不能怪我,我是外科医生,长期需要消毒手的。”
李露白站定,踮起脚在况南衡耳边放轻了声音说:“你撩我的样子也很粗糙。”
她满意的看见况南衡从耳根开始迅蔓延的红色,然后笑出了声,“况医生,这才是正确方式。”
如果生活过于美满,反而更让人惴惴不安,李露白其实一直觉得,不那么顺畅的人生更让她安心一点,她一直深信自己是一个不会把所有好处都占到的人,越美丽的东西她越碰不到。
就好像今天,开头一切都很顺利,但在电影看完一半的时候,况南衡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他的病人出现了并症,需要他回医院。
他们又不能一起看完《诺丁山》的结局了,但李露白并不觉得意外。李露白向来都很善解人意,在况南衡面露难色的时候,3言两语就宽慰了况南衡。她嘴里还叼着橙味汽水的吸管,但是不妨碍她露出盈盈笑意,“你快去救人吧,这不光是你的工作职责。”
况南衡只好站起来,“那我送你上车吧。”
李露白摇头,“不用管我,我想看完结局。”她挥了挥手,“快去吧,你快来不及了。”
况南衡欲言又止,但是手机又响起来了,他看了看手机屏幕,踌躇不前,李露白又催促他,“快去吧,我真没什么关系。”
况南衡最终只能无奈道:“那好,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李露白送他到电梯口,在听电话的况南衡口型一张一合,说了再见,然后电梯门阖上。李露白在电梯口默默站了几秒,她掏出手机,新收到的邮件是国外驻联合国代表团的同事来的工作事项交接,李露白边往回走,边娴熟的打字回复着各项事宜。
荧幕上已经放映到了男主第一次和女主分开后,在朋友的极力介绍下遇到了一个各方面都很适合的相亲对象。
李露白坐下来,靠在松软的沙椅上。
软性的饮料,上升的气泡,碎裂在空气中,就像心率起伏,出卖了她的不安。暗下来的房间里,光影在她的瞳孔里流转,一帧一帧的画面,就像回忆铺开时候应当有的模样,是唯一证明时间流逝的存在。
李露白抽出吸管,将手边剩余不多的橙味汽水一饮而尽,站起来离开,这一次她自己也没有看到结局。
工作交接得很顺利,国内的大部分事宜已经很快已经处理好,李露白最后剩下的工作就是八月底出差欧洲的一个国际会议,等做完这一项工作她就该开始着手准备出国前的行李了。况南衡的生日在九月初,如果顺利的话,她还能在他生日前赶回来。
说起来很巧,这次在欧洲出差的最后一天,李露白遇到了陈斯昱。
李露白的身份是代表国内外交部新闻司,她坐在台下戴着同传耳机,听台上关于多方金融可持续展战略合作部署的公文汇报。这个时候坐在台下听汇报,听到的都是成果,会议里公布即将与国内达成的合作,是多部委联合谈判了好几年才确定的,有几项内容李露白也经手过,很多次陷入谈判僵持,又很多次继续推进。那些过程坎坷,又不为人知,在世人面前的,从来都是掩埋了持续低迷的高歌凯进。 会议就要接近尾声了,却突然身边的空位坐下来一个人,李露白顺势侧头看,是陈斯昱。这个状况太突然,李露白看着陈斯昱惊讶得说不出话。他们已经半年没见过了,陈斯昱一身西装革履,胸前挂着身份牌,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会议,他的衣服也仍然一丝褶皱都没有,型整洁纹丝不乱,这个人从来只能用一丝不苟形容。
可能因为太不常见到,李露白觉得陈斯昱和上次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李露白对陈斯昱的记忆一向有些模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这个师兄长得一如既往地好看。
陈斯昱察觉到李露白的惊讶,他看她一眼,继而又将目光投向台上,“很意外会在这里遇见我吗?”
李露白及时收起自己的讶异,扶了扶耳机,将视线转回原处,“我意外的是师兄坐到这边的坐席。”
陈斯昱现在履职于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团,虽然不知道他在哪个组,但总归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叫人不理解。
得到这个回答,陈斯昱低头笑了笑,“有人说起过你会有狡黠外露的时候吗?”但他也很诚实的继续道:“因为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