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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023年9月2日星期六三（第1页）

我已变了许多。

黑暗与植物延长了我的生命，而时间的洪流依旧。

我时常在捕获新的对象前陷入漫长的沉思，多数时间是无意义的漫游。在记忆的海中看着曾经鲜艳的人像一步步褪色，然后烟消云散，波光粼粼的海面一点点虚化，然后重新陷入虚无。这时我总会想起一些人或事，他们就像海底的礁石，虚空的锚点，或深或浅地吸引了我的注意，有时是一只猫，有时是一个人。

我并不因为我成了异类而欣喜或伤悲，当然也不会到处宣扬，似乎自然而然地，我很快接受了我新的一部分身体。我能对木质触须如臂使指，那些坚韧的藤条具有难以想象的度、韧度和灵敏度，以及关于空间的能力。当我第一次无意识地用木质化的手握拳时，我猛地感受到掌心处的冰冷与空无，我张开手，那种感觉又消失了。直到再一次感受时，我的意识似乎触碰到了那处冰冷与空无，我来不及想为什么握紧的掌心内会存在这样一种奇怪的现象，就忽然出现在一处奇怪的平原上。

这平原很难不让人想到草原上的野狼、起伏低矮的山丘、连绵不绝的荒地和草丛。不远处看见一处凹陷的盆地。我向盆地走去，却在看清它的那一刻径直愣在原地。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它不像常见的盆地，却像是出现的幻觉——我从未见过如此光滑且黝黑的地面，星星点点的野火在其中跳跃着滚动，时隐时现。我敢保证这下面绝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幸存。那野火看似温和而缓慢地滚动着，却第一眼就让我觉察出隐隐的侵略性，任何胆敢轻视它而探索其中奥秘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我不再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转而继续研究起最初握拳时掌心的冰冷和空无，那似乎是空间相关的领域。

当我再次握拳时，我试图找到用意识触摸其中的感觉。然而，当我通过原本的血肉躯体尝试时，我很难找到意识散或在肢体中延伸的感觉，而当我通过木质化的躯体尝试时，却有了意外之喜。于是我索性将自己全身都化为木质，那种熟悉的冰冷和空无终于开始包裹我的全身，我的视线陷入黑暗，意识却在清晰地游走。

我在掌心处现了一个奇点。奇点这个词出现得如此自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它的含义，但它的作用在我尝试接触了几次后才得以知晓——窥探一个世界。

当我用意识触摸它时，我感受到难以承受的重量，周围却显得极其空旷。如果黑暗有颜色的话，那么奇点周围的黑暗尚可观测，奇点本身却不可见。我只能停留在它的表面，但就是这样，我也看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景象——海洋深处不断奔涌的黄泉、山巅之上千年不化的寒冰、高空之中永不停歇的飓风、黝黑盆地不断滚动的星火，以及我自己。

我惊呆了，在我此前平凡的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画面，我敢肯定这绝不是地球上任何一个已知的地方。再结合自身的变化，我终于意识到在寻常的世界之外，还有着极其广阔的未知的世界！这一现令我感到战栗，一时之间心潮起伏。我忽然想到记忆中关于人类幻想小说的内容，又开始浮想联翩。

等我回过神来，意识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状态，眼前不再是黑暗和幻象，而是凹陷的盆地、起伏低矮的山丘、连绵不绝的荒地和草丛。

这个我从未来过的世界竟给我一种怪异的亲切感。我盯着已经恢复原样的右手，心里闪过一句话：世界的大门在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