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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第1页)

“就是,我感觉老师这么多年都没变,一直这么温柔漂亮。”

李雁兰去年刚从音乐学院退休,学生们都很舍不得这位温婉儒雅的老师,学校也几次三番提出想要返聘她回去。

事实上,李雁兰在她同年龄段里确实属于气质出挑的,人前从不高声说话,既温柔又有亲和力,非常受学生欢迎。

关上侧门,将欢声笑语隔绝在外,站在这间熟悉的屋子里,看着几乎没变动过的陈设,罗岁言却有些局促,放不开手脚。

脱下外套送到衣柜里,转头时,她看到了敞在客厅一角的钢琴。

这架造型复古的黑色钢琴平日都是用厚重的天鹅绒覆盖着,今天竟难得露出了真容,估计是李雁兰刚刚在学生们面前表演用过。

罗岁言移动脚步,缓缓走了过去,算起来,她也有很多年没有摸过钢琴了。

这架钢琴被保护得很好,通体乌黑透亮,触感细腻,一点也看不出有二十多年的历史,唯一的瑕疵是顶盖上有道十厘米左右的划痕。

罗岁言抬起手指停在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半晌过后,只虚虚地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她轻叹一声,回到沙发上躺下,用毛毯裹住了自己。

一个多小时后,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学生们告辞离去。李雁兰推门进来,先去收拾整理好钢琴,然后走到沙发旁轻轻拍了下罗岁言的肩膀,“阿言,中午想吃什么?”

罗岁言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答道:“都可以,我不怎么饿。”

“好,那你再坐一会儿,妈妈去做饭。”李雁兰轻轻柔柔地说。

看着母亲走进厨房,罗岁言松下肩膀,重新靠回沙发靠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却根本不知道里面在演什么。

只有两个人的午饭很简单,吃完饭后,李雁兰拿起碗筷进了厨房,罗岁言坐在客厅里,心底升起一股焦躁。

在父亲那里,她已经习惯了被忽视,并没有那么难受,但是来到母亲这里,面对刻意地关心和补偿性地照顾,她反倒有些受不了。

尤其是当两人独处时,她怕极了母亲内疚的眼神和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等李雁兰收拾完厨房,端着水果走出来时,罗岁言已经把院子和餐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电视上重播着前一晚的节目,吵闹而温馨,冲淡了空气中的紧张。

李雁兰看着电视,手上也不闲着,取出一袋干果剥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剥出了一大堆果仁,放在纸上,轻轻推到罗岁言面前。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吃完晚饭,罗岁言看了一眼时钟,如释重负地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困了,想睡觉。

李雁兰急忙说好,取出一床干净的被子送到卧室,又热了杯牛奶叮嘱罗岁言记得喝,然后带上卧室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罗岁言打开衣柜,取出几年前款式幼稚的睡衣换上,默默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关掉顶灯,拧开了床头的小台灯。

卧室里的布局摆设和她上学时一模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没变过位置,拉开抽屉,她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

这本书里夹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罗元青一袭白衬衣,意气风发,李雁兰身穿碎花长裙,笑得温婉而沉静,罗岁言扎着马尾辫,正在为吃不到最后一块蛋糕而赌气,噘着嘴一脸不开心。

这是他们家最后一张全家福。

昏黄的灯光下,照片与回忆一道变得模糊起来,罗岁言很快睡着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那架钢琴,以及钢琴顶盖上刺目的划痕。

那是在连续弹了六个小时的钢琴后,身心崩溃的小女孩哭着跳下椅子,摘下头上的金属发卡,用力划过钢琴留下的印记。

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穿着睡衣睡裤,被狠狠拖到院子里,在雪地里一直站到天黑。

那时候,房子里没有这么大的落地玻璃,只有一道带纱网的玻璃门,透过布满灰尘的纱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母亲失控暴怒的身影,还有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父亲。

小女孩紧紧抓着发卡,惊惶无措地站在雪地里,手背上有几道紫红色的血痕,那是被推出门时,撞在门锁上划伤的。

午后的阳光照在雪地上,融化成一片泥泞,寒意顺着血迹渗进刺痛的伤口……

伴着糟糕的梦境醒来,罗岁言被汗浸湿的掌心阵阵发凉,让她恍然间有种错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手上的伤口从未愈合。

“阿言,”李雁兰在门口低声唤道,“起来了吗?”

“嗯,就起来。”罗岁言含糊着答道。

“早饭做好了放在桌上,你记得吃,”李雁兰说,“徐阿姨叫我去取之前订的燕窝,中午咱们吃燕窝粥。”

罗岁言本打算今天起床后就离开的,听到这里,要走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回了句:“好。”

听到外面传来大门落锁的声音,罗岁言抱着被子慢慢坐起来,失落地揉了揉头发。

手机信息声响起时,吓了她一跳。

“今天有空吗?”

看到楚尧发来的信息,罗岁言心跳陡然加剧,愣了半分钟才回复道:“有,怎么了吗?”

“地址发过来,去接你。”

“啊?”

“你不是要见蒋寒去谈公司的事情吗?”

“哦哦,好的,地址是……”

回复完信息,心口豁然开朗,罗岁言像被打了鸡血,火急火燎地蹦下床,洗脸刷牙扎头发一气呵成,换上昨天带来的衣服,胡乱吃了两口早饭就往外跑。

车子在城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罗岁言发现越走越远,不禁疑惑道:“楚老师,我们是要去找蒋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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