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阿冽来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项间,裴冽眼底的暴虐因子渐渐平息,转而代之的,是一下一下极有规律的、落在裴云洲脊背上的轻抚,像在抚摸一只名贵温顺的猫。
即便隔着一层衣料,裴冽也能清晰地摸出怀里的青年微陷的脊骨,那往日里一贯挺得笔直的骨架,只有在他的怀里,才会放弃所有支撑,而将重量彻底交给另一个人,塌陷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你没事就好,”裴冽低低喟叹道,“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担心。”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裴云洲闷闷的嗓音自他怀里传来,变了音的语调难得有几分像在撒娇,“等这个项目走上正轨后,我差不多也要过二十四岁生日了,阿冽,等我彻底接手公司了,我就好好休息,我还要向所有人都介绍你。”
缺乏真心的人往往最怕真心,也怕承诺。
颈边的湿热吐息原本激起裴冽一阵阵的痒意,在听到这话后,他却立时脊背一僵,轻抚裴云洲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但,也只是一瞬间。
舟舟本来就只需要静静地等他,静静地依附于他就好了。
至于这个谎言……
继续保持现状就好了。
“好,我相信你。”裴冽听到自己这样说。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另一个甚至无数个谎言来圆。
但当生活中处处都是谎言的时候,圆谎也就变成了如吃饭喝水一样的日常,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简单。
灼热的目光落在裴云洲的脊背,蒙在鼓里的青年只当那是来自恋人的狎昵,永远不会知道,裴冽看他的这一眼里,究竟藏匿了多少复杂的心绪。
没有一个主人会舍得将自己名贵漂亮的猫咪拱手让人,这样的猫咪就该被悄悄藏起来,藏在其他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对裴冽来说也是一样。
“睡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裴冽轻声道,“特地去买的炖梨,对你的嗓子好。”
说这话时,心底全然没有始作俑者的心虚,甚至隐约有一丝能够主导一切的快意。
而这种快意,在怀里的猫咪乖巧地点了点头、柔软的碎发蹭过他的皮肤时,燃烧得更旺了。
裴冽静静地陪了裴云洲半天,因为恋人在侧,裴云洲难得地没有去想任何有关工作的事,而是单纯地靠在裴冽怀里,静静望着裴冽锋锐利落的下颌线,以及阅读文献时专注认真的姿态,空虚的心都被一点一点占满。
鼻尖再也闻不到病房里阴冷的消毒水味,只能嗅到独属于恋人的气息,人如其名的冷冽好闻。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裴云洲恍恍惚惚地想。
如果没有日复一日的应酬,没有商场上兵不血刃的争斗,没有偌大一个裴氏背负在肩的重担就好了。
裴云洲枕在裴冽的心口,听着恋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小心翼翼地半仰起头,亲吻裴冽颈项间隆起的喉结。
他很少会做这样主动又大胆的动作,生涩的舌尖不得章法,与同样只能凭本能行事的门齿一起,在裴冽的喉结上留下濡湿的痕迹。
裴云洲忍不住去想两人的未来,那些自己本不愿日夜为伍的繁杂事务,此刻都因“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这一美好愿景而甘之如饴。
就连空气都热了三分。
裴云洲清晰地听见,当自己吻在裴冽的喉结上时,恋人鼻翼里溢出的一声难耐喘息。
半靠在恋人怀里的姿势,不可避免地碰触某个危险地带,裴云洲甚至能直白地感知到那里的起伏和升温,直挺挺抵在小腹的热度,仿佛将全身上下因为输液带来的冷意都彻底驱散——
这样的变化本该是轻浮的,裴云洲却觉得,这是恋人毫无掩饰的爱意。
如果、如果这时候,裴冽想要与自己有些什么的话……
耳根的热度令裴云洲不敢再想。
抱着他的青年眼底闪过一丝黢黑,险些就要当真翻身将人抵在床上。
下一秒,金属输液架的冷意便如一盆冰水,将不该燃起的火彻底浇熄。
这场疾病加重的罪魁祸首总算勉强有了一点心虚。
裴冽嗓音虽然喑哑,语气却很无奈:“别闹了洲洲,你的身体吃不消。”
说完,他将他动人的猫咪搂得更紧。
心底却是在不动声色地计算着这笔账。
利益至上的商人从不做不利己的买卖,没有人比裴冽更清楚这一点。他在想,要怎样在裴云洲病好以后,连本带利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