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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2页)

可现实往往喜欢捉弄人。

想到外面的林痕也是因此而来,颜喻只觉好笑,也挺荒唐的。

……

这一夜颜喻睡得并不安稳,梦魇重重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刚中毒时那段生不如死的经历中。

痛到极处,颜喻突然惊醒,寝衣已经被冷汗浸湿,黏糊糊贴在身上,难受至极。

天际将亮未亮,颜喻没了睡意,撑着手臂起身,打开门就看见林痕。

林痕应该是被冻狠了,站在原地打着寒战,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颜喻只当自己没看到眼前有个人,径直走开。

清淡的粥菜盛到桌上,丝毫勾不起人的胃口,颜喻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林痕昏倒了。

林痕一身杖伤未愈,又连连经历了惊吓和寒冷,能不生病就奇怪了,颜喻不置可否,起身准备去上朝。

方术不忍,战战兢兢问了句:“大人,用不用给林公子请个大夫?”

方术话音刚落,就被颜喻不咸不淡扫了一眼,他自知失言,连忙闭嘴退下,刚站定,他就听见一句无甚波澜的话:“病死了不是更好吗?”

再抬头,一身深色官服的颜喻就已经离开。

早朝,吵闹如菜市场。

林王请兵要粮的折子已经被颜喻压了半个月,朝臣不满,准备在这一天吵出个结果,局面就如容迟分析的那样清流与颜喻一派吵得火热,世家高高挂起,时不时往两边的怒火里浇点热油。

颜喻一派忌讳着世人的嘴,谨慎着没敢把话说得太过严重,已然处在劣势,被清流党压着骂。

场面越来越乱,隐隐有不可收拾之象,颜喻往皇位上看去,刚刚还在昏昏欲睡的江因见他看过去,立马坐正,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颜喻回了个浅笑,被杂乱激起的怒气平息了些,心脏也跟着变软。

争吵堪堪收尾,获胜的清流派强压着颜喻拟旨,颜喻不置可否,他往武官之列扫了一眼,让人搬上来笔墨。

黄绢铺开,毛笔蘸上鲜红的朱砂,正欲落笔,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且慢”。

朱砂在黄绢上洇出一团红,颜喻收笔,吩咐人拿张新的来,才慢悠悠转身,看向出列的人。

陆升的相貌在武官中属于清秀的,鼻梁高挺,秀眉斜飞入鬓,即使年近四十也不怎么显老态,那一双和林痕有六分像的眼睛看过来,不同于林痕的平静隐忍,这双眼睛炯炯有神,赫然是独属于武将的凛然。

颜喻心情不错地朝人笑了下,问:“陆大人可有要事?可否等本官代陛下将圣旨拟完再禀?”

陆升咬紧后槽牙,他知道自己早在刑事堂动手脚的时候就暴露了,原以为林痕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弃子,不值当颜喻再关注,可偏偏有不长眼的太监非要把他往颜喻眼前送。

即便知道就算赵喜不自作聪明,颜喻也会有动作,但他没想到颜喻真的这么狠,竟然拿林痕的命威胁他。

他今天要是不能让颜喻满意,莫说大夫,就算是御医去了,林痕的病也好不了。

陆升想着,强压下胸中的郁闷,道:“不,本官要禀之事就是有关林王的,本官以为,北境情况多变,虽的确应该增兵以防匈奴匈奴突袭,然,调兵遣将乃一朝大事,实不该轻易因几份折子就妄下政令,臣以为,不若先增兵两万,以防万一,另派监军同行,令其协助林王处理临溯之事,等考察完具体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

陆升的建议和颜喻一派提出的相差无几,他话一出,几乎就是点明了要站在颜喻这边。

陆升是武官之首,他的建议很快就得到众多武官的支持,朝中局势短时间内发生逆转。

颜喻冷眼看着下面吵得面红耳赤的言官,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时,陆升凑到他身边,问他:“近来事忙,颜大人回京陆某也没来得及探望,听闻颜大人回京时遇刺,不知现在身子可好些了,陆府的府医有些能耐,大人若需要,下朝之后下官就让他往颜府走一趟。”

颜喻看了眼陆升,清冷的脸上浮起笑意,回:“劳烦将军挂心,颜某已经大好,就不劳烦贵府的大夫了,颜府里的大夫医术不错,一般的伤势风寒都治得了。”

言下之意已明,陆升没什么要说得了,他退后两步,回到武官的行列里,与此同时,半月来的争吵落下帷幕,最终还是采用了陆升的建议。

至于监军,颜喻选了个清流里的三品官,另从世家里抽出两个没什么脑子的五品官随行。

事情处理完,早朝也就结束了,颜喻当着陆升的面派人去请钱紫山回府给林痕治病,陆升满意,颔首之后离开。

颜喻没有出宫,他拐去了乾极殿,乾极殿是皇帝的寝殿,早朝太早,江因睡不够,每次上完早朝都会回去睡上一觉,对此刚开始颜喻还不愿意,到后来见人一天哈欠不停就心软了。

颜喻到乾极殿时江因刚脱下厚重的朝服,看见颜喻进来,直接就穿着寝衣冲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正在长身体的小孩身体像个火球,熨烫得颜喻身心都暖烘烘的,他揉了揉江因毛茸茸的脑袋,拉着人坐在了龙床上。

等把人塞进被窝,颜喻才温柔询问:“稚儿今日怎么一直打哈欠,是没有睡好吗?”

江因脑袋往里缩了缩,回答:“因为稚儿昨天没有认真背书,被先生罚写了,很晚才睡。”

江因的先生是当朝太傅,满腹经纶,就是脾气不好,对学生也极其严格,总是板着一张脸,纵使江因是皇帝,也免不了被他打手心。

颜喻失笑,隔着被子拍了拍江因的后背,问:“就这样?那以后可要好好读书,不要再惹先生生气了知道吗?”

江因点点头,手从被子下探出来,勾了勾颜喻的袖子,他说:“先生说骗人不好,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骗人,可是稚儿有一次骗人了,那稚儿是不是不是乖小孩儿了?”

颜喻看着江因皱着的眉头,又一次哑然:“这才是稚儿昨晚没睡好的原因吧?”

江因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转身,从枕头下面翻出一只干草扎出来的小蚱蜢,恋恋不舍地放在颜喻手中:“这是文毫哥哥给的,他说只要我说林痕冲撞到我了,他就送给我,我就答应了,可是这样是不对的……舅舅,对不起。”

颜喻摩挲着手中的小蚱蜢,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江因的脑袋。

江因紧张,问他:“稚儿说谎了,舅舅是不是要不喜欢稚儿了?”

颜喻笑着捏了捏江因的脸颊,软软的脸肉很好揉,他说:“舅舅会一直喜欢稚儿的,稚儿不用道歉,就是以后稚儿若是有喜欢的玩具,就给舅舅说好不好,舅舅让人给你买。”

江因立马点头,他蹭了蹭颜喻的手心,高兴道:“稚儿知道了,稚儿最喜欢舅舅了!”

江因困得很,逮着颜喻说了会儿话就睡着了,颜喻给人把被子拉好,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

睡熟的江因嘴唇微张,小脸泛起温暖的红润,这孩子被养得很好,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太容易相信人了,这样的性子在民间或许是讨人喜欢的,可在群狼环伺的皇家,这就是致命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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