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记起当初林业来到家里提亲时说的誓言。
——文舒这么好,我若能够娶你,一定会一辈子珍重你的。
可现在,他在听完沈落落所有的话之后,只是面无表情的抬头,冷声道:“回去吧。”
回去吧……
眼眶有些发烫,沈落落说了那么多,都远远比不上这三个字令我难过,我努力平缓着情绪,压下几乎要涌出的泪花,抬眸看向两人胳膊交缠处。
“你说过的,会一辈子珍重我的。”我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绢帕,连呼吸都屏住了,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咬着牙哀求道:“今日是我们成婚的第二日。
只是至少不要是现在,不要在成亲的第二天就……
我紧紧盯着林业棱角分明的脸,试图在他脸上发现一点动容的神情,然而我拙劣的求证很快就被一声委屈的“林哥哥”打断。
沈落落在林业的怀里转过身,两人的手依旧紧紧贴在一起。
“布莱克教授还等着带我们去买出国的东西呢,不如林哥哥你先去换身衣服准备出门,我就在这等着你。我娘上午还念叨着我年龄到了可以议亲,正好也能和柳姐姐聊聊,学习怎么做好一位妻子。”
说到妻子两字时,沈落落脸上飘起一抹浅红,有些羞怯的咬着唇,大胆热烈地看向林业。
“没什么好学的。”林业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你沈家千金,我们将来还要一起学习更先进的知识,你和她学什么,无知无趣。”
我不可置信望着林业的脸。
“啊!”沈落落小声的惊讶着,眼睛里闪过一丝丝异样,天真娇媚的笑容像是一道道重锤,将我的心砸碎。
“既然柳姐姐这样……那林哥哥为什么还要娶她啊。”
“父母之命罢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从腹部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反胃感,第一次放弃学习了十几年的礼仪,拎起袄裙迈过门槛,想要快点逃离,将两人远远地抛在脑后。
离开时,我恍惚听见身后林业有些模糊的声音。
他轻柔唤道:“落落,你还小……”
满心欢喜,空梦一场
林业再之后的话我没有听见,不过现在听不听都不重要了。
我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母亲的院子里,看着门窗上还未摘下的“囍”字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这时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巧青正巧走了出来,见到是我,脸上的笑颜一下子收了,嘴角撇在两边。
“少夫人没事来夫人这作甚,可是将少爷劝回来了?”她站在台阶上,抬着下巴睥向我。
“我来看看娘。”
我脸色有些难看,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即使在阿爹去世,家里破产的那段时间,我也很少经历这样难堪的时刻。
“少夫人,说句不好听的,您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少爷留下来,否则刚嫁进来就把丈夫气走了,这要是传出去,要别人怎么看您呢。”巧青今天穿了一身靛青色的衣裙,乍一看和我身上的袄裙颜色相近。
巧青自小养在母亲身边,情谊深厚,看着也比旁的丫鬟多了几分小姐的娇纵气,我曾听其他下人说过,巧青原是要抬进林业屋里的,只是母亲觉得年纪小说再留两年,谁知后来林业娶了我。
我初来林府时不知道这些,与林业提起过不喜她的做派,被她知晓后便记恨上了。
见我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她嘲讽地勾起嘴角,声音更大了些。
“这都多久了,您还没劝回少爷?哎呦,夫人这病才刚好些,见您这样,可别又被气着了。少夫人啊,您说说您这都是什么事,出生没多久克死了爹,如今哥哥也被抓进警署去了,好不容易嫁进府里,少爷还被您气走了……”
我猛地抬起头,上前几步跨上台阶抓住巧青的胳膊,哑声问道:“你说我哥怎么了?”
“怎么,你只是个不讨林哥和夫人喜欢的女人罢了,难不成你还真敢对我动手!”
她用力抽了几次被我抓住的手腕,没有抽出反倒被越抓越紧,痛得她两眼冒泪花。我红着眼靠近,再次开口问:“我哥怎么了?”
她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藏着掖着,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兄长柳耀光一直待我很好,前段时间他去山城进货,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被一群山匪截了,九死一生才逃回宋城,还没养好伤就被其他几家一起进货的老板报了警,说他黑吃黑贪了货物,然后不由分说就被抓进警署里关押起来了。
这件事在宋城不是秘密,那几个报警的老板像是约好要故意搞垮柳家一样,货丢了不着急找货,反倒费尽心力在城里散播哥哥黑吃黑的消息。
而我前几心思都挂在林业身上,一点也注意到外面的事。
我怔住,后知后觉感到脸颊有些冰凉,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泪,巧青早就在我愣神时挣脱跑走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院子里一直站到傍晚,直到想要离开时,才发觉双腿胀痛得像是坠了两块石头。
母亲的房门就在面前,可一个下午的时间从未打开过,下人们似乎都被巧青支走了,眼看着天越来越黑,却没人来点廊下的灯。
我左右等不到有人经过,只能稍稍提起裙摆,咬着牙一深一浅踩着暗灰色的石板。
路上没有光,我走得要更艰难些,回到院子时,林业已经等在窗前。
我的目光与他对视上,屋内的昏黄的烛光在他的身影上添了几分暖意,我感觉呼吸有些滞住,心里不由自主升起几分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