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定是舒王拔得头筹。年年都是他家,倒让人觉着没意思了。”
两列帐幕中间,则跪着十几个罪犯,身穿囚服,头上的木牌则写着他们的罪名,与这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
官吏当场宣布罪犯的裁决结果,警示愚顽之人不要犯罪,教育围观的百姓守法。
城楼上的帘子再次掀起,皇帝传来口谕,赦免死刑犯,对犯了重罪的刑犯则从轻发落,众罪犯齐齐叩头,感恩皇帝宽宏大量、皇恩浩荡。
宽宏大量?
皇恩浩荡?
这些词语竟能用到他身上?
当他亲手割掉胞兄的头颅,亲手喂年幼的侄女喝下鸩酒,斩杀亲嫂,火烧东宫,一千三百六十八人,老弱妇幼,无一活口。
这样的人,竟被世人讴歌颂德,山呼万岁?
谢凝热血冲脑,袖袍中的
手紧紧抓着椅凳,才险险稳住。
他抢了本该是父亲的皇位,成了九五之尊,就配得上‘宽宏大量’四个字了吗?
世人才不会管他是如何坐上高位,他们只看是谁坐在高位,便要巴结谁,奉承谁,阿谀苟合,攀炎附热。
许寒若看他一声不吭,面色肃然,问道:“灯会有些冗长,公子可是乏了?”
谢凝摇头,“多谢娘子为谢某安排,今日方能一开眼界。”
曾经,她也随父亲一起站在城楼之上,与皇爷爷一道观赏灯会,赏赐百姓,今日,以平民身份仰望高位,当真是开眼界。
原来从下往上看,与从上往下看,那么不一样。
三更时分,红灯笼升到半空,这预示着圣驾已经回宫,朵楼外,响起一阵甩鞭子的声音,彩山下数十万盏灯瞬间全部熄灭。
原本停在大门前的贵族人家的马车全部掉头朝南往相国寺去。
一时间,人去楼空,满地狼藉。
许晏因大病初愈,看完灯会已十分疲惫,决定直接回家,不再去相国寺看词牌灯。
谢凝起身离开,许寒若看到他坐的椅子上有深浅不一的抓痕。
是之前就有的,还是谢公子坐后才有的?
谢凝拒绝了许家人相送,一个人踉踉跄跄走在御街上。
来之前,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只不过,看到那人后,她比想象中的更难过、更无助、更愤怒。
她该如何做?
她要怎么做?
那人离她那么近,一箭之地,便可要他
的命;那人又离她那么远,她甚至连那人的眼睛眉毛都看不清,身旁无数的侍卫仆从,只怕还没近身,她自己先成了筛子。
“呜……我要回家,我要找娘。”
孩童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声音有些熟悉,她循声看去,皮影戏的棚子里站着个小姑娘,正在伸手抹泪。
“六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谢凝问道。
谢六娘一看是她,哭得更凶了。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娘说你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