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听闻宋妈妈从前的事儿。越发觉得宋妈妈有情有义。尤其是近几日,梁嬷嬷几番咄咄逼人。旁人虽不知,也可看出宋妈妈神色越来越差,只偏如此,也不曾出卖自己的兄长,也没有出卖徒明谚。
林浣心里不免对宋妈妈又多了几分敬意。其实,除了初进府时的试探,之后宋妈妈却也并不曾做出什么事来。经了前几日的磨合了解,协助她打理王府庶务也是尽心尽力,没有藏私,也没有耍小心思,更没有唆使别的管事给她下马威。
想来,之前的试探,不过也只是因着对她这么个刚进府的陌生人的不放心。毕竟徒明谚是皇子,且还是有秘密,有雄心的皇子。宋妈妈心里有顾虑也在情在理。
只是这欺君的罪名……
林浣拨了拨手上的珠串。四川已传来捷报。陈家如今正自喜气洋洋,气焰高涨之时,徒明谚的局刚刚开始,却是不能有半点差错。宋妈妈虽只是一个奴才,便是再如何只怕也难将这祸水烧到徒明谚身上来。只徒明谚对宋妈妈的感情不同,怕是不会袖手旁观。倘若事发,要再挽回,却是难上加难。
幸而她如今发现的不算迟。梁嬷嬷想邀功,想借着宋妈妈得知府里的秘密透给太后,一时间还不会将事抖出去。可纸包不住火,宋妈妈不会答应梁嬷嬷,若要答应,只怕早便答应了。宋妈妈跟在徒明谚身边多年,知道的事情不少。太后只要寻到一点,便会努力将它扩大来抨击徒明谚,而不会一直不见动静。陈家如今不像从前,已不能再按兵不动,只能主动出击,以攻击为最好的防守。
可是,宋妈妈这边若不能如太后的意,太后一方恼羞成怒,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林浣左右踱了两步,“你去瞧瞧宋妈妈现在在做什么。若无要是,请她过来一趟。”
因着徒明谚,她必须保住宋妈妈。宋妈妈心底为难,一时想不开,便怕做出傻事来。迄今之际,最首要的便是安抚住宋妈妈。
王妈妈应声出去,不过一会便回了来,却只自己一个人,身后不见宋妈妈,神情慌乱而恐惧。急走了两步,凑到林浣耳边道:“王妃,出大事了!宋妈妈投缳自尽了!”
林浣心里咯噔一下,唬了个踉跄。她担心的终究还是来了。
☆、50
王妈妈瞧着,慌忙上前扶了林浣,林浣如今怀着身子,可出不得半分差错。
“王妃莫急。幸亏奴婢去的及时,已是救下了。”心里直怨自己一时慌张,没将话说清楚,倒让林浣大骇。
林浣略定了下来,“此事,可还有谁知晓?”
“宋妈妈的事自是不能传出去的,奴婢哪会不知晓。并不敢叫嚷。只唤了青琼在宋妈妈屋里守着。又使了流萤和朱璃在外头看着,这才来报王妃。”
林浣点头,与王妈妈一同赶往王府花园去。
王府内花园东侧临水建了楼台,青竹小屋。上下两层,很是雅致。夏日里也算清爽。乃是开府之初,徒明谚亲自设计,皇子王爷,不得随意出京。徒明谚这般做,也是先见之明,竹楼临水,后头便是莲花池。楼外郁郁葱葱,灌木花丛,遮阴避凉。为的便是夏日可以有个避暑的地。可以瞧见,徒明谚也是个极会享受生活的主。只要有条件,从不会亏待自己半分。
竹楼虽然清爽,但对于上了年纪,比如宋妈妈,却有些过于凉气。只花园西侧,还有一幢木屋。设计得也是精巧,不但以树荫遮顶,还建了火墙地龙。宋妈妈便住在此处。念着宋妈妈年纪渐大了,在宫里也受过不少苦,身上也落下了些病痛。府里琐事,林浣上手后,不论大小,从不轻易惊动宋妈妈。宋妈妈也并没有念权。安心退了下来。
只虽如此,府里却没人敢小瞧宋妈妈半分。徒明谚每日里总要询问一番宋妈妈的情况,或在外头给林浣买些吃食玩意儿也不忘给宋妈妈捎上一份。隔三岔五的也去宋妈妈小屋里瞧瞧,还另遣了两个丫头专门照顾宋妈妈。
放眼整个大周,谁家的奴婢有宋妈妈这般的脸面?宋妈妈俨然是府里的半个主子。
由此也可以想见,宫里挣扎的那段日子,徒明谚过着怎样的生活,而宋妈妈必定在此间做了怎样的牺牲和努力。
林浣叹息了一声,跨进木屋。宋妈妈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有些苍白,甚是憔悴,却没有临死之人的“面如金纸”,双唇也并不见乌紫或是发绀。林浣输了口气。
青琼在一旁照应着,服侍宋妈妈的两个丫头跪在床前低声哭泣,只那嘤嘤的哭声着实让林浣心急愈加烦闷。
“哭什么哭!这会子知道哭!宋妈妈出事的时候人都跑哪里去了?”
两个小丫头听得这声呵斥,吓得一个哆嗦,回头见是林浣,更是怕得再不敢出声。
林浣也懒得再理她们,一边儿询问青琼,“如何了?”一边儿查看宋妈妈的情况。林浣不会医术,去也摸得到,宋妈妈的脉搏虽弱了点,但也还算平稳。一呼一吸也还规律。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大半。
“幸好王妈妈赶来的巧,发现及时。救了下来。已经缓过了气。只还没醒。”
青琼将药碾碎在茶碗里化开了,只宋妈妈牙关紧闭,药汁半点喂不进去,全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青琼努力撬了几次嘴,只都无能为力。
林浣气得夺了青琼手里的茶碗唰地一下砸在地上。宋妈妈这是存了必死之心,自己不愿意活。
不说屋子里的两个小丫头,便是青琼也吓了一大跳。
“宋妈妈既不肯喝药,那便罢了。大不了一卷席子裹了身,让全府里的人都跟着陪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