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是柔软雪白的布料,轻得犹如云朵,温暖得又如阳光。
他终于将这云流与阳光,攥在了掌心之内。
时间尚早,然而两人早已没了睡意。陆风惑梳洗完毕,看见宋孤阳正在束发。
墨发半束,一截素白发带缠绕其上。
长发已然束好,陆风惑却走过去。片刻之后,抬手将那发带轻轻拆落,转手在发间插入一根白玉簪。
上好的羊脂白玉,衬得这人更是公子如玉,绝世无双。
从看见这簪子的第一眼起,陆风惑便觉得这簪子适合宋孤阳。还未想清楚,这簪子便被他买了下来。
如今阴差阳错,竟然还有机会出现在这人的身上。
他该说什么好呢……
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一只修长如竹、又白皙如玉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握紧。
陆风惑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浅茶瞳眸。
不由得唇角微扬。
金陵某地。
富丽堂皇的别院内,桃粉裙裳的女子容貌清秀,杏眼清澈温婉,看上去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柔美韵味。她转步去了屋内,粉色裙摆在脚边旋转出漂亮的花形。
“县主。”侍女缓步走来,手上一只信鸽。
平欢县主接过手中的信纸,唇边勾起一个愉快的笑容。
同一时间,某处别院之内。
郭无缘躺在软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他的双腿已经重新安装上义肢,由钢铁与血肉共同铸造的义肢,看上去与正常的双腿别无二样。可惜的是,这腿只能使用半个月,半个月之后,这双腿便会腐烂,必须重新换一双腿。
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全,皮肤上甚至没有半点伤痕。无论是谁,恐怕都看不出几天前他还一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样子。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手边是清香的茶水与点心。微风吹过,带来花草的清香。这样的日子是多么闲适舒心。
宰父映身旁一只鹦鹉,手中几根羽毛短箭。他身前不远处一个铜壶,铜壶里面插了不少短箭。
短箭从手中随意掷出,却是精准地落在了铜壶之中。彩毛鹦鹉一个劲儿地喝彩,“投得好,投得秒!大人准头真好!准头真好!”
郭无缘想起不久前送出去的信鸽,感慨道:“若不是你提醒,我还没想到平欢县主这个人。早年间我的确无意间救过她一命,谁知道她一直到现在都记得,也算是单纯。”
宰父映随意道:“你与此人接触不多,又怎知她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不要轻视棋盘上的任何一个棋子,否则可能满盘皆输。”
郭无缘摆手,“知晓知晓,我做事你放心。别管她心里有什么算计,只要能利用就行。平欢县主与长公主有走动,拿得到虎符,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重点和她联系。此前我在边城下了一个饵,宋孤阳说不定会来金陵。只要他敢来金陵,那么那一万两千精兵便在城郊等待着他。让我们来猜一猜,是宋孤阳厉害,还是一万两千士兵厉害?”
宰父映懒懒地又投了一支短箭,“你小看宋孤阳了。不过若是你想知道宋孤阳的深浅,大可前去一试。”
郭无缘倒了杯茶水,“你又怎知我一定会输?这些士兵可是出自白马营,不必江湖中人差。再者来说,一万两千人,磨也能将宋孤阳磨死。不要将宋孤阳当作不可攀越的高山,咱们这位武林至尊也只是血肉之躯做成的凡夫俗子罢了。”
宰父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再反驳什么,反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道:“那你便去试试吧,我不阻止。”
郭无缘不在意地扬眉。
对于这次的谋划,郭无缘还是有八成把握的。宋孤阳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人、一具血肉之躯罢了。面对上万的官府士兵,他会累、会饿、会受伤、会精疲力竭。
再者来说,郭无缘到时候也会去战场。就算士兵杀不了宋孤阳,等宋孤阳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也能够出手,给宋孤阳致命一击。
郭无缘不信,宋孤阳会如此命大,这样必死的局面还能闯出一线生机。
那么就让他期待一下吧。期待宋孤阳会像炸药那般炸开,就像是烟火一样,炸出一道绚丽的血色火花。
嘣——
你听,多么美妙的声音。
又或者他会有其他死法?万箭穿心还是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啊,真是令人期待。
马车行驶在山道之上。
陆风惑坐在马车之内,看着不远处的另一个白衣身影。
这辆马车通体为白,看上去雍容华贵。马车之内空间极大,睡塌桌案一应物品俱全,车内甚至有不少暗箱。
车壁上雕刻着青花凤鸟纹,看上去栩栩如生。
一人坐在桌案旁。他身姿文雅,规矩端正地坐于矮塌上,正在垂眸看着手中的书信。那长长的墨发倾泻背部,尾端垂落在矮塌之上。
晨间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为他的墨发与长睫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素色白纱也泛着淡淡的金色。
陆风惑随手勾起一缕那人的墨发。
好柔顺,有如上好的绸缎一般。这个人身上的每个地方都漂亮精致到不可思议。
墨发在指尖缠绕了几圈,随即松落下去。
陆风惑凑近去看这人手中的信件。
自天阳宗发出的信件。陆风惑看了半天,才看懂这是某个长老在哭诉,说宗主不在宗门之内,长老们要处理众多事情,压力实在很大云云。长老用词极为恳切,差点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他们宗主回去。临了却还要委屈地加上一句,说是为宗门效力是他们的荣幸,就算再累再难,他们也会撑下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