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着,车把摔歪了不能骑,不时磕绊。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寒风吹着红肿的脸火辣辣的,里面有无数颗小心脏在跳动。
“这副样子给舅妈看到会怎么样呢?”
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自己,亦如知道是秦楠。她心里有气,脚步赶紧加快。秦楠满头大汗,拼命地蹬着自行车。
“对不起!对不起!放学我拉肚子,到了厕所才发现没带纸,你看我这个狼狈呀,只能脱了裤子拿裤衩擦……”
秦楠笑嘻嘻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忽然发现亦如不对劲。丢下自行车,扳过她的身子,就着路灯细看她的脸——
“谁打你了?!”
“没有人打我,我骑车摔倒了……”亦如甩开他。
“摔成这个样子?你再摔一下我看看!你还骗得了我?”
亦如实在不想纠缠,吼道:“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说话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说话!”秦楠急了,“快告诉我谁打你了!”“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
“因为什么啊,求你快说啊!”秦楠声音都变了。
“你和学校里那么多女生乱搞,在你的心里我和她们一样吧?
“听说你还收人家的钱……我都说不出口,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你太脏了,让我恶心死了!
“厕所没纸你可以问别人要,为什么要脱裤衩呢!老师不好你就抓蛆,因为你本身就是个令人恶心的家伙吧!”
……
这些话一股脑从嘴里蹦出,亦如心如刀绞,不争气的眼泪已流脸。
秦楠五雷轰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亦如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他。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的!你很讨厌!不要再缠着我,可以了吧?”
亦如抢过自行车,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推着车子就走。
秦楠呆呆地站在路中央目送亦如远去,一直到她的影子被黑暗完全淹没……
15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一个人走这段夜路。
荒地里的杂草已经枯死,歪斜地堆积着石头和建筑垃圾,冬天的寒冷使行人更加稀少,北风呼呼地抖着冻在地上的塑料布,卷起的垃圾和纸屑在空中盘旋。
亦如常感觉到有人在后面跟踪自己,她不敢回头去看,怕是小翠,更怕是当初强奸妈妈的坏人,或者是姥姥经常念叨的、后山火葬场夜深人静便会出来游荡的鬼魂,只能拼命地快骑,赶快回家。
同在一个班级,亦如还是躲着秦楠,不管他闹出什么动静,自己就是不往那个方向瞧,下课时故意绕道走另一侧楼梯。有秦楠参加的篮球比赛她也不去看,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看书。
时间溜得很快,两个星期过去了,亦如开始习惯没有秦楠的日子,只是这些日子是灰色的……
午休时她趴在桌子上,想睡一小会儿,王晓霞坐到亦如身边,推了推她。
“给你,你的信!”
亦如坐起来,看到晓霞手里有一个信封,没有贴邮票。“哪来的呢?”
“看看就知道了呗!”晓霞抿嘴,暗示操场方向。
信封里是一张从习题本上扯下来的纸,边缘有小刀修整的痕迹,字是秦楠的,歪歪扭扭的像蚯蚓。亦如记得秦楠说这叫正宗“鸡爬子体”,是他练了“鸡爪子”功后自创的。
“难看!”亦如想笑。
信上只有几行字:“已经狠狠教训了欺负你的人,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骚扰你。连累了你很抱歉,可以骂我,打死我也行,但不要不理我,求求你!我没有和任何女生好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我,好吗?”
这封信就像刺破黑暗的曙光,亦如的心情立刻被点亮。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在等这封信。
“还不原谅人家啊?”
晓霞趴在旁边也跟着看完了信:“他在操场的杏树下面等你呢,快去吧!”
亦如笑了笑,把信纸合上,站了起来。
16
亦如确定自己喜欢上秦楠是在不久的一个午后。
冬天就这么黏腻地赖在北半球不走,明明是四月初,一场大雪却把刚刚发出的鹅黄色小芽全冻死了。班上不少同学都逃课了,稀稀拉拉几个学生坐在教室里。数学老师叹了一口气,还是开始上课。
这是个贫民学校,学生的家长都来自社会底层,他们的子女从小就被打上平庸的烙印,来这里就是“享受”九年制义务教育福利的,把孩子丢在这个“大幼儿园”,父母对孩子没指望也没要求,只要不杀人放火就行了,身为老师还能要求什么呢?
亦如正专心听课,教室的后门突然被踹开了,几个小混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数学老师大声呵斥他们,两个半大小子冲上讲台,一左一右控制住老师。大涛哥径直朝亦如走来,一屁股就坐在她的书桌上。
大涛哥是远近闻名的混混,人高马大心狠手辣,他曾经直接掰断一个学生的手指,制造了无数起校园暴力事件。听说成人帮派都要忌他三分,进出各所学校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你们要干什么!”数学老师挣脱两个小混混,马上又被拖住。
“这个老师,你讲你的课,我办我的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大涛头也不回,只把话撂下,抢过亦如的笔,轻轻地放进铅笔盒里,柔声细气地问,“我昨天写的信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亦如冷冷回答,打开笔盒重新拿出笔。
大涛举起拳头刚想发作,还是放了下来:“你想好了没?同意不?”
“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