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笙低著頭,忽然被一個人攔下。
陌笙抬頭,看到一個女人沖她笑。
女人穿的似乎還是那年的長毛外套,可是一件外套可以穿那麼久嗎?
她眼皮依舊塗得很閃,眼線又粗又長,睫毛彎又翹,撲扇眨眼之間,她明明在笑,陌笙卻看見,那年她匆匆從自己身邊路過,低頭瞧過來的那一眼。
「小妹妹,幫阿姨買包煙好嗎?就在前面那個路口,」女人掏出一張五十的,抓起陌笙的手塞進她掌心,然後又握住陌笙的手,「阿姨要的煙是利群,硬盒裝,只需要二十六塊錢,剩下的,都是你的跑腿費哦。」
旁邊男人大笑,「快去快去,回來叔叔給你拿烤肉吃。」
陌笙看著女人,攥緊了掌心。
那張紙質錢幣某一瞬間仿佛長出尖利的爪牙,扎進陌笙的掌心,鑽進她的血管,心口。
四年前那股沸騰感,似乎又捲土重來。
它無聲無息地,又波濤洶湧地。
陌笙抑制著,克制著。
直到她回到家,看到在浴缸里喝得爛醉如泥的關倩茹那一刻,所有情緒衝破閘口,如獸一般張開血盆大口。
電視機里,主角跪地苦苦哀求,未果。
白髮蒼蒼的神大發慈悲地為人類指點迷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因果是緣,因果是圓,因果,是原。」
這個家,需要回到一切的原點。
……
南香又下雪了。
大雪寂靜又洶湧地飄一天一夜,全城覆白。
陌笙戴著厚厚的圍巾,腳步深深淺淺地從燒烤街走過,天氣冷,時間晚,原本熱鬧的街道,今晚出奇的冷清。
走過一個巷口時,一個啤酒瓶子從裡面滾出來。
停在陌笙腳下。
陌笙扭頭,看到在角落裡坐著的女人。
她也看到陌笙,笑著朝陌笙招招手。
「來,小妹妹,阿姨今天失戀了,喝醉了,你能送阿姨回家嗎?阿姨給你錢。」
十五分鐘後,陌笙把女人從計程車上拖下來,女人似醉似醒,一路各方指點,走錯好幾次路。
陌笙實在有些架不動她,喘著氣說:「你家到底在哪兒?你真的記得嗎?」
女人先是沉默,而後「呵呵」地笑出聲,捧住陌笙的臉說:「還真的記不太清了呢!阿姨很少回家的!你猜為什麼?因為阿姨的兒子是個混蛋!是個大混蛋!」
她越說聲音越大,最後乾脆吼起來。
陌笙怕附近的人出來罵人,拼命地捂她的嘴。
「哎呀,別叫了,別叫了!」
「光說有什麼用,建議你直接給她一巴掌。」身後忽然響起聲音。
陌笙一滯,身子略微扭曲地轉向後面,和來人對視。
這地方沒比幾年前陌笙剛來南香住的那筒子樓好哪兒去,也在巷子裡,巷口街道亮著路燈,燈光昏黃,雪花被燈光染了色,如飛舞的蝶,絢爛,又稍瞬即逝。
淡弱的光影照進巷裡些許,又被男生高挺的身軀擋得乾淨。
陌笙只看到他碎發間有若隱若現的光痕,看不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