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抬起头。
视线交汇,慕玄云却没有继续说,反而是眼中盈满了自负的笑,抬起另一只手捋顺她鬓边被山风吹散的发“在本阁主身边,你不必担心什么。就算快要坠入深渊,也有青云阁在你身后接着。”
嗡----
山顶的佛钟被撞响,肃然深厚的钟声回荡在阮瑾玉的脑中,惊起林中栖息的飞鸟,哗然振翅在头顶纷飞。阮瑾玉不由漏了几次呼吸,恍惚几分才回过神来。
方才的感觉似是被命运的箭羽穿透胸膛一般,竟是如此令人震撼!
慕玄云已经重新拉着
她在下山的路上走了,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是否相信他的话。沉静的背影是傲然,是坚定,是对于世间一切不管如何变幻,他自持信念,踱行于世的潇洒与坦荡。
重生以来,阮瑾玉总觉得自己活在黄粱一梦之中,却在此刻,凝视着慕玄云的背影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真正正行走在地面上。
慕玄云的手,就是她用力抓紧的那颗稻草,此时也主动拉住她,将她从崖底拖上来。
眼眶有些酸涩,阮瑾玉不由皱起眉,按捺住心湖一阵阵涟漪。二人间的某些壁垒似乎逐渐瓦解。
慕玄云只觉得自己身边一暖,便见阮瑾玉紧挨着自己“慕玄云,你要说到做到。”
男人微怔,她说这话时神情中没有任何提防与阴沉,反倒有明艳的金光撒在眼底,林叶剪碎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倒是透出几分罕见的朝气与豁达。
敏锐如慕玄云,瞬间便察觉到她这次敞开心扉,他又怎能让她失望呢?
“本阁主,虽不是君子,但也对你承诺,不会骗你。”声色低沉却出奇地温柔,仿佛爱语,阮瑾玉被这暧昧的气氛包裹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视线却还是直直迎着男人含满柔情的双眸。
“当然了,也只是对阿玉。”
孙萱盈一路上都在回想着李明义的话,因此踏入府门时,丫鬟叫她都没有听见。
“姑娘!”
“嗯!?”
丫鬟颇为担忧地抬眼瞧着她的脸色,自从孙阁
老去世,她便郁郁寡欢地,此时丫鬟更是生怕说错什么话,惹了她不悦。
毕竟这位二姑娘平日里虽稳重端庄,发起脾气来却冷冽地要命,自有一股威严。
“何事?”孙萱盈见她不说话,有些不耐。
“姑娘,夫人叫姑娘回来后尽快换身衣服,到正厅见客。”
孙萱盈蹙眉,正午里日头高悬苍穹,孙萱盈抬起袖子微微遮了些倾泻而下的灼热,随口说着往自己院中走“我今日乏,母亲的客,我一闺阁女子也无甚必要出面,你去回了母亲,我回房休息。”
“姑娘!”丫鬟连忙叫住她,几分难为情“您一定得去!”
她转过头,眸色已是极为不悦。
“来客是周小侯爷,正与夫人商议您的婚事呢!您若不在场,说不定···”
这丫鬟年纪虽不大,也在孙府中伺候了十余年,对于二姑娘性子的拿捏还是准的。只见孙萱盈诧异地一挑眉,想起周凌那混不吝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比平常想起,多了几分厌恶!?
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当初母亲叫她选京中良胥,是她主动搭上的周凌这根线,如今既然成不了,不如早早断干净。她也不愿因为周凌,坏了自己在京中的名讳,折了自己的矜骄尊严。
孙萱盈也不回房换衣服了,抬步就往正厅走。
春莹疾步跟在后面“姑娘且慢些。”她面上有几分慌张焦急“姑娘!您去了正厅,做什么可都要三思后行啊!”
前面
的人步子匆忙,周身旋着风,轻纱衣袖贴着胳膊翻飞,春莹便知道,此时的孙萱盈一定失了稳重,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叫人误会
踏进正厅院,便远远瞧见厅中端坐的赤衣男子,他似乎朝这边望来,孙萱盈并未理会他的目光,跨进门,行礼,入座,一气呵成。
孙大夫人见她风尘仆仆,一时有些尴尬,对着周凌道“我家这个女儿平日里惯是稳重,今日怕是热糊涂了。”
“母亲。”孙萱盈开口,平声静气“叫我来何事?”
孙大夫人神色惊诧地瞪了她一眼“小侯爷念着你这几日心中难免伤怀,特送了安神补气的山珍来,我想着东西是为你送来的···该是要当面谢过周公子,才不失礼。”
话及此,孙大夫人转眼笑盈盈地望了眼坐在位子上的周凌,周凌今日梳着简单的高马尾,却簪了支极不搭的华贵银钗,倒是有几分郑重。他礼貌地对孙大夫人点头回了个礼,只是那双恣意的瑞凤眸中,没有几分喜悦。
周凌转头对上孙萱盈几分好奇的目光,迟疑片刻,薄唇轻启,将心中掂量许久的话语道了出来“其实。”
“多谢小侯爷好意,只不过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与周小侯爷交往更是淡如水,这礼我不适合收,免得叫不知情的人误会。”
清冷自持的声音在厅中响起,孙夫人盯着孙萱盈,几分哑然,周凌虽被打断了话,却不恼,反而捧起一旁的茶碗浅饮几口,再抬眸,神色中已然轻快许多。
“其实,我也感到不妥。”周凌接话道“思来想去,是我贸贸然了。”
他撩袍起身,
赤色的布料在孙大夫人眼前一晃,险些让她呆滞在原地。
周凌弯弯唇,弯腰对孙大夫人一拱手“既如此,我们便不多叨扰,告辞。”
孙大夫人伸手挽留地哎了一声,眉头紧紧蹙起,孙萱盈开口“稍等。”
主座上的主母松口气,周凌顿住步子,身后的怀尘茫然的转头看着孙萱盈。